媚姐說話,又是威逼,又是利誘的,我們聽完後,就被叫去等著了。
第一天上班,又是趕鴨子上架,我們都有點兒不自在,沒一會兒,就有好幾個人被叫去端盤子了。
端盤子說簡單也簡單,說難也難,要怎麼把盤子端得平衡,又要一邊端盤子,一邊給客人倒酒,這委實是個難題……我剛想到這點的時候,媚姐就叫了我的名字:“沫沫,A32房,去給客人上酒。”
“嗯,好的。”我穿著裙子施施然站起來,領了酒,在引導員的指引下去了A32房。
第一步,敲門。
打開門後,我有一點兒怯場,但還是學著媚姐教的那樣,笑不露齒地說:“各位老板好,你們的酒到了。”
我笑著為他們開酒,倒酒,各位老板拿著酒杯觥籌交錯,互相吹捧,包廂裏響起了《莫斯科郊外的晚上》,我麵無表情地站在一旁,看見他們的酒杯空了,就像一隻小鳥飛過去給他們倒酒。
一切似乎進展得很順利,眼看一瓶酒倒完,我借著拿冰塊的時候偷了一會兒懶,剛剛在心裏吐了一口氣,卻發現有一雙手毛手毛腳地貼著我的手臂。
“這個服務員好麵生,是新來的嗎?”
問我話的,是包廂裏的其中一老板,具體我也不知道他姓什麼,剛剛站著的時候我一直在發呆走神,根本沒發現他走到了我身邊,還想來拉我的手。
“小姑娘長得眉清目秀的,不如陪我跳一支舞,怎麼樣?”他見我不吭聲,又向我發出了邀請。
見他這麼說,包廂裏其他的人也不失時機地喝彩叫好。
“哎喲,趙總,這可是你第一次約小姑娘跳舞啊!小姑娘,你好大的麵子喲!”
“小姑娘,你還等什麼啊,我們趙總的舞,可是跳得頂好的!”
我一咬牙:“不好意思,趙總,我不會跳舞。如果您想跳舞的話,我讓其他會跳舞的服務員過來。”
他攔住了我,不讓我走,臉上卻是笑的,一笑起來,橫肉叢生:“哎喲,小姑娘怎麼生氣了,不會跳舞沒關係,我可以教你啊!”
“小姑娘是不是臉皮薄,不好意思啊?”
“哈哈哈……”
氣氛很僵,有人拿過來一杯酒,硬是塞到了我手上:“那來喝杯酒壯膽吧?不過我們說好了,喝完可得陪我們趙總跳一曲。”
我手裏拿著酒杯,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騎虎難下的時候,趙總的手又爬上了我的手臂,居然摟住了我的肩膀!
是可忍孰不可忍,我一個激靈,把手裏的酒全灑在了他身上。
“你這個小姑娘是怎麼回事……哎喲,灑了我一身的酒……”他皺了皺眉,已經有其他服務員飛快地拿了紙巾給他擦衣服。
“趙總,真不好意思,我是服務員,我不是陪酒員。”我又強調了一句,“我不跳舞,也不喝酒的。你們另請高明吧。”
任誰都聽出我生氣了,是生了很大的氣,但我錯了,我作為東宮新來的服務員,壓根兒就沒有生氣的權利。
我連氣都不能有一點兒。
趙總很生氣,後果很嚴重,他估計從來沒有被人這麼直接地拒絕過,還是在眾人麵前,居然被一個小姑娘奚落了,後果可想而知。
客人們很生氣,按了服務鈴叫來了經理。不一會兒,媚姐就扭腰踩著高跟鞋來了。
“各位老板,今天晚上的服務有什麼不周到的地方,我阿媚給大家賠禮道歉了,我自罰三杯,各位老板可是大人有大量,不要為難我們小女子啦!”
媚姐很豪爽地拿起酒杯就要喝酒,卻被人摁住了。
“得罪我們趙總的又不是你,你急著喝什麼酒,我看,要喝,也是她喝才對!”
“你們還把酒倒在了趙總身上,我看喝三杯哪兒夠,喝三十杯吧!”
眾人又把矛頭指到了我身上。媚姐臉色都變了,她對著我皺眉,拉我到她身邊說:“小妹妹今天頭一回來,不懂事,三十杯她也喝不了,就讓她喝三杯吧。”
媚姐低聲在我耳邊說:“沫沫,快認錯賠罪,喝酒!”
我在心裏計較了一下,反正今天第一天上班,我就得罪了客人,往後的日子就算留下來也不會好過,既然如此,還不如一拍兩散,出去找另一份工作。
我倔強地說:“媚姐,我隻是一個服務員,我是絕對不會喝酒的。”
媚姐也生氣了,怒其不爭道:“喝點兒酒有什麼大不了的,你這個小姑娘,虧我還覺得你挺機靈呢,怎麼在這點事上這麼死倔呢,你真是氣死我了!”
“媚姐,我機靈,也不代表我能任人宰割!平白無故地受人欺負!”
“誰欺負你了這是,你說誰欺負你了?不懂事的丫頭!”
“我看哪,這酒你是不喝也得喝!”
媚姐的話音未落,就有人拿著那杯酒往我頭上一點一滴地淋了下去,酒氣順著我的頭發滴落下來,流進了我的眼睛,流進了我的耳朵,酒氣直衝進我的鼻子。
那時我懂得了什麼叫晶晶亮,透心涼。
接著,第二杯、第三杯,統統澆到了我頭上。
沒有人幫我,所有的人都在看我的笑話。
我感到了一種滅頂的絕望。
有人在叫好,說這麼不聽話的服務員,就是要這麼被整治一下,媚姐就在旁邊靜靜地看著,也不出聲製止。我知道她肯定是覺得我沒救了,與其讓我破壞公司聲譽,還不如把我推出去讓大家作弄,好歹不會怪罪公司。
我就那樣無聲地讓他們淋著:“酒澆完了?澆痛快了?”我拿起桌子上的一瓶酒,開了瓶塞,嘩啦嘩啦地往地上倒。
“你們要倒是吧,那就倒個幹淨!”
那些酒是他們給了錢的,而且還價值不菲。他們氣急敗壞地要來拉住我,那時我像一個瘋子似的,拿了酒瓶子滿包廂跑,我忘記了我是誰、身處何方,我隻覺得自己當時很絕望,又異常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