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世界隻有一抹微光09(2 / 3)

但是如果可以選擇,如果時間可以倒流,我寧願我那天沒有登錄過遊戲,沒有擺攤賣東西,沒有選擇和他搭話,我不認識他,他也不認識我。

我寧願他永遠不回國。

我寧願我們從不認識,從頭到尾,都隻是遊戲裏擦肩而過的陌生人,那樣有多好。

見到任東和他的鎏金名片,已經是距離我們聊天之後的一個星期了。

任東沒有食言,他一回國馬上就安排時間見我了。盡管我覺得他說的“安排時間”顯得很大牌,但是當我看見他名片上印著的企業名字時,我深深地覺得,他一定是拚命地擠出時間來找我的。

他所謂的家族企業,光企業員工就有十幾萬人,要管理那麼龐大的一個機構,足夠他好好花費心思了。

在我還不知道他的真實身份時,我也不知道,我眼前站著的,竟然是一個正牌的富二代。

可憐這廝這麼有錢,居然還是踩著單車來見我的。他說在國外讀書的時候,踩單車踩習慣了,在學校裏開車太不方便了。

我深以為然。

任東比我大一歲,樣子和我想象中差不多,很白淨斯文,彬彬有禮。

他在國外的藍天碧海裏長大,那是一個從來沒有遇見過憂愁和憂鬱的少年,他不知道義務教育,不知道毒奶粉,不知道社會上的蠅營狗苟。

我們像老朋友一樣講遊戲裏的事,說他在國外的見聞,說我在學校的趣事。在說到他要管理的企業時,我更加覺得我的企劃案意義重大了,發誓絕對不能給學校丟臉。

喝咖啡的時候,我光盯著他的臉講我的企劃案了,沒怎麼細看他的五官。

後來我想再回憶起他的臉,卻發現他的臉在我的記憶中是模糊的,不像林遠喬那麼清晰。我才發現,自從認識林遠喬之後,世界上任何的異性,在我眼裏,全部是兩個眼睛一個鼻子一個嘴巴兩個耳朵了,再也沒有更精巧的勾畫了。我竟把林遠喬深深地帶進了我的生命裏,帶進了我流淌著的血液中。

在我好不容易對任東講完十八頁企劃案時,我終於歇了一口氣停下來喝水。他和我又就我的企劃案進行了一些細節方麵的討論。

我低頭,拿筆細細地寫著注意事項。任東卻屢屢出神,一直盯著窗外瞧。

我拿筆敲了敲桌麵:“任爾東西南北風,你注意點兒形象好不好,剛剛回國就盯著國內的MM瞧是怎麼一回事,也不怕被人當變態?”

任東看了我一眼,頓了頓,才說:“安沫沫,窗外站著的人,你是不是認識?”

當時我們坐在學校附近的一家咖啡廳吃東西,咖啡廳外頭有一大片落地玻璃,我一轉過頭,就看見林遠喬站在不遠處的路燈下,靜默地看著我們。

當時已經是秋天了,他就雙手插在褲袋裏站在那裏,衣領敞開,風很大,胡亂地吹著他的頭發,他卻幾乎紋絲不動。

我悲哀地發現他比上次我們見麵時更瘦了,整個臉凹了下去,隻有烏亮的眼神依舊。他緊緊地盯著我,看著和我一起吃飯的任東,在那一刻,我突然感覺到,他也是和我一樣痛苦萬分的。

我的心揪緊了,似乎有人在一點一點地拉扯著,有酸澀的痛感。

我低下頭去,久久沒有開口。

“他站在那裏看我們好久了。”任東說,“是你前男友?”

我和任東坐的是卡座,我的位置被花瓶遮住了,看不到外麵的人,但任東是看得見的。他這麼說,也就是說林遠喬從剛剛就一直站在那裏看著我們兩個了,而且一直站著沒離開。

我試圖不去看外麵,叫了一杯牛奶,一口喝下,又吃了一大杯冰激淩,覺得肚子裏攪得厲害。

我想用胃疼,去覆蓋心裏的疼。

任東看出了我的不妥:“安沫沫,你沒事吧?是因為他嗎?要不然我讓服務員出去叫他離開?”

叫他離開,他又沒有做什麼事,也沒有做任何動作,隻是站在那裏罷了,難道說以他擋住Wi-Fi信號的理由讓他離開嗎?

但是似乎,如果我不出去和他談談,他不知道會不會在那裏站到地老天荒。那個幹淨秀麗的人,依舊清秀挺拔,眉目如畫。

我不得不承認,他仍然是占據我全部心思的人,他每在那裏停留一秒,我的心就會抽疼多一秒。即便我把他推遠,我仍舊不由自主地想要去靠近他。

我用紙巾擦了擦嘴,忽然起身對任東說:“我離開一下。”

門外風很大,我逆風而行,向著林遠喬走去。

走出咖啡廳,走到那盞燈下,林遠喬依舊站在那裏。他的眼神凝重而悲憫,裏麵盛滿了厚重的霧氣。

他曾經是那麼不可一世的人,我見過他拿全校籃球隊MVP球員,見過他白衣勝雪代表全校學生進行演講,見過他認認真真地做實驗,見過他在遊戲裏一呼百應,叱吒江湖。

他從來是高傲而優秀的,從來沒有對人低過頭。但是現在,他把自己糟蹋成了什麼樣子。

我用手把頭發撥到耳朵後:“林遠喬,你究竟想做什麼?”

他卻隻是說:“沫沫,我們之間,什麼時候變成了這樣劍拔弩張的樣子?”

我低頭假裝揉眼,實際上,我是差點兒哭出來,但是我不能再在他麵前哭了。

我假裝很生氣地說:“林遠喬,我們已經分手了,你可不可以不要再糾纏我了?”

他很艱難地扯出一個微笑:“沫沫,我隻是剛好路過。”

“嗯,我知道。”

他用餘光瞥了任東一眼,我不知道任東有沒有在咖啡廳裏看著我們,但我知道,任東必然是知道我跑出來見林遠喬的。

林遠喬苦笑:“沫沫,他是你的新男朋友?所以你才不願意和我和好?”

我心裏一歎,原來他是誤會我和任東了,所以他才這樣眼巴巴地等在這裏,就為了等這個答案嗎。

又或者,優秀的任東給他壓力了,讓他覺得安沫沫也不是一無是處的,所以他扔掉了安沫沫,又覺得棄之可惜了。

我冷冷笑著:“林遠喬,他是不是我的男朋友,關你什麼事?”

他很迅速地抬頭看了我一眼。

他連話都沒說,失魂落魄地走了。

本來是他在那裏苦苦地等著,結果到最後,我卻被他晾在了這裏。看見林遠喬走遠了,任東才從咖啡廳裏走出來,問我怎麼回事,需不需要幫忙。

我說不好意思,我今天身體不舒服,可能沒辦法再跟你討論企劃案了,我們另找時間再談吧。

後來對這件事,任東一句話沒有問。而其實不用問,也足以知道,我和林遠喬兩個人的關係已經走到了無法挽救的地步。我和他之間,不需要用語言,就可以把對方傷得遍體鱗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