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聽那時我們的愛情,有時會突然忘了我還在愛著你……因為愛情,不會輕易悲傷,所以一切都是幸福的模樣……因為愛情,怎麼會有滄桑,所以我們還是年輕的模樣……”
唱完一首,掌聲雷動。我不顧其他人的鼓舞喝彩,告了罪,步履蹣跚地走出了套房。之前胃隻是隱隱陣痛,而一曲完畢,心肝脾肺腎都好像緊緊地揪在一起,痛得我無法動彈。
助理小玲一直待在我身邊,直到走出去了,才雙眼放光道:“安姐,你有沒有看到,那個林總長得好帥!”
我苦笑,把眼淚往肚子裏咽:“是嗎,我剛剛沒看清楚,是有多帥呢?”
小玲興奮得手舞足蹈:“比電視上的明星都要帥,而且氣質幹淨,身高大概有1米8多,腿長,肩膀很寬,被他抱著肯定很幸福!”
我點點頭:“是啊,一定很幸福……”
“安姐,能讓那些大老板諂媚著,也不知道那個林總是什麼來頭呢,看起來好誇張的樣子,好幾個人都對他點頭哈腰的。”
“也不過是暴發戶吧。”我大手一揮,對酒保吩咐著,“多送進去些拉菲,我看他們酒量好得很。”
小玲咬了咬嘴唇:“哎呀,安姐,這樣不好吧,要是把林總灌醉了怎麼辦?”
我但笑不語。
要是林遠喬喝醉了怎麼辦?反正我認識他的時候,他還不抽煙,不喝酒,笑容純白,整個人幹淨得如同白紙。
他是跟在我身後最聽話最忠心的男友,我叫他往左走,他不敢往右;我要是想要摘天上的星星,他能立馬探索月球去。程琳琳曾經打趣說,不知道林遠喬到底是看上了我什麼,還懷疑我是不是對他下了蠱。我說是啊,我對他下了蠱,如果他離開了我,他立馬生不如死。
後來他離開了我,換成是我生不如死。
那是我曾經想嫁的一個男人。在讀大學的時候,我就臆想過我們的天長地久,我們說好要生一對雙胞胎,一個叫傲慢,一個叫偏見。我們說好大學畢業了要一起手拉著手去民政局領結婚證。隻是,後來這些承諾都隨風而逝了。
我走出套房沒多久就不行了,酒全在肚子裏頭翻江倒海地鬧騰著。
我在洗手間裏頭吐得昏天暗地。
小玲從身後給我遞過來紙巾,又偷偷道:“剛才套房裏的林總醉得不省人事,被扶過去偏廳休息醒酒了。”
偏廳也是屬於貴賓房裏頭的,算是一個小休息間,專門給喝醉了的客人休息。估計林遠喬是真醉了,不然孫老板那夥人又怎會輕易放過他?
我當時也不知道是從哪裏來的力氣,拿著紙巾捂著嘴,強忍著胃痛對小玲說:“給我準備一杯濃茶,我要過去看看。”
在偏廳門口,我很矯情地想要敲門,又突然覺得自己真的很傻。剛才敬酒的時候不是很怕看見他的嗎,怎麼一聽見他醉酒了又要來瞧?
嗯,安沫沫,你果然是天底下最矯情的笨蛋啊。
我推開了門,林遠喬果然喝得爛醉,整個人橫躺在長沙發上,黑色西裝敞開著,裏頭的襯衣紐扣也開了兩個,連領帶也鬆開了。
他就那樣閉著眼睛躺在那裏,仿佛連呼吸也不曾有。
我屏息輕手輕腳地走過去,仿佛怕他會飛掉一樣,也不知道他是睡著了還是醒著,我拿著杯子和毛巾的手都在發抖。
他剛剛的那一瞥,似乎把我整個人都看得透透的,似乎在嘲笑我,當初在學校裏頭的風雲人物,最受歡迎女主持人,整個學校最有前途的女生,居然淪落到在私人會所裏頭當高級經理了?
他估計會這麼想我吧。
我低頭,把毛巾敷在他的額頭上。他皺了皺眉頭,卻沒有推開。他的睫毛依然那麼長,我記得以前試過把牙簽放在上麵,撐了三根牙簽還沒掉下來。
那個時候的我們,是多麼要好。回憶驟然停止,可我的眼淚已經掉下來了。
眼淚仿佛熨燙了他的手,他愣怔地睜開眼,愣怔地看了我一眼,嗓子沙啞道:“沫沫,你怎麼會在這裏?”
這算是四年來,我們倆最親密的時候了吧。我忽而產生了一些假象,似乎我們從未分開過,似乎我們還像以前一樣好好的,做一對親密無間的戀人。
還好在他麵前,我已經先一步把眼淚擦掉了,裝出天底下最得體的笑容,對他咧嘴說著:“林總,孫老板他們怕你一個人在偏廳裏寂寞難耐,讓我過來陪陪你,看你需不需要其他的服務……”
我特意把服務說得很曖昧、很隱晦,我知道自己是故意在氣他。事實上,“東宮”不是做這些蠅營狗苟的地方,而我也是正兒八經的高級經理。
可是我也不知道為什麼,一在他麵前,就要拚命地、作死地貶低自己,仿佛自己越低賤,越能刺激他、傷害他似的。
明顯那句話起了作用,他一個鯉魚打挺坐了起來,還離我遠遠的,生怕被我碰到。
我“哦”了一句,頗有意味地看著他:“怎麼,林總還嫌我髒哪?”
他很無奈地皺了皺眉頭,用很低、很卑微的聲音說:“沫沫,你別這樣。”
“別這樣?這樣是哪樣?”我又把身子移過去,攀著他的手臂,“怎麼,林總嫌棄我的服務不夠好、不夠溫柔體貼嗎?”
他奓毛一般跳出去好遠,幾乎是狼狽地躲進了洗手間。
可是很不巧,洗手間也是半透明的,隔著幔帳,可以看見他在裏頭開著水龍頭,把頭埋在水裏衝洗著。
水聲嘩啦啦地響,我似乎聽見他很沉重地在壓抑哭泣的聲音。我裝作聽不見,揚聲對他說:“我在電視上看到梁嫣然了。”
沒想到如今她搖身一變做了女主持人,居然還做得挺成功的。當然,後麵一句我沒說。
梁嫣然是我們大學的學妹,主持社團裏巴巴跟在我屁股後麵的跟屁蟲。因為她名字裏的嫣然兩個字,害我以為她是一隻純白的小白兔,處處照顧著她,她卻把我的男人撬走了,還可憐兮兮地請求我的原諒。
我死也不會原諒他們。
過了好一會兒,林遠喬也沒有回答我什麼。我以為他要無視我了,拍拍手想走人,誰知道他卻嘩啦一下打開了洗手間的門,胡楂仿佛一下長了出來,他啞聲說:“沫沫,你能不能別這樣?”
沫沫,你能不能別這樣?
這話似曾相識,我撇撇嘴:“你以前似乎對我說過同樣的話。”
以前,我是林遠喬的軟肋,後來認識梁嫣然之後,梁嫣然變成了他的軟肋,他不顧一切地保護著她。而我,不顧一切地傷害他們,貶低他們,以作弄他們為樂,就像一隻拚了老命的刺蝟,朝他們身上招呼著,殊不知,自己也被刺得傷痕累累。
不過林遠喬似乎誤會了什麼,其實我不是因為他,才會在“東宮”的,我是因為其他事情,才會放棄我的大學,我的播音主持事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