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天台接著道:“不料大趟主親自率兵,那勝保必有內應,圍叔帥而不擊,誘霍邱龔軍師引兵相救。然後趁虛攻打霍邱,有內應接應,勝保肯定得手。”
“這樣看來,霍邱確實危險。趕快派出探子,探聽霍邱情況。”張樂行搖搖頭,知道中計,隻長歎一聲:“想不到一念之差,竟然釀成如此局麵。希望德樹兄弟能平安殺出。”
才過不久,就有探子回來。韓老萬道:“剛才探子來報,霍邱昨晚已失,德樹兄弟已殺出重圍,望六安去了。”
任化邦對張宗禹道:“張盟主為情所牽,救正陽關心急。宗禹兄弟旁觀者清,如何不勸勸?”
張宗禹道:“任兄弟錯怪我了。當時情況不明,以為正陽關危急,叔叔執意要來,我若勸阻,必被責不關心藍旗弟兄且無法阻擋。悔之悔應由我帶兵而盟主不動,則霍邱可保不丟。”
張樂行此時反而樂觀地道:“此次失策責任在我,不必互相責怪。勝敗乃兵家常事,不要過分拘泥一城一地的得失。”
韓老萬也附和道:“對、對,此事不再談了。我這裏有幾瓶好酒,喝酒時我們再把下一步安排議一議。”
那邊清兵軍營,勝保也在喝酒,自從奪得霍邱,他一掃原來憂鬱心情,喪失金光筋的悲痛也逐漸在消失。
“大帥,正陽關已經圍了這麼久,要不要強攻啊。”幕僚師爺怕夜長夢多,有些心急的對勝保說。
“你急什麼?”勝保躊躇滿誌的說,“太平軍已回撤,自顧不暇。龔德樹逃往六安,無能為力。張逆賊內無糧草、外無救兵,我要把他活活困死,方解我心頭之恨。你現在大舉進攻,正迎合了逆賊拚死一戰的決心。”
勝保用計取得霍邱,可以說是他一生中靠自己能力取得的第一次大勝仗。朝廷也知這一點,開始對他另眼相待,給了他更大的自決權。這也使得勝保信心爆滿,他要像貓吃老鼠一樣,在吃掉以前戲弄老鼠一番。
“你把霍邱的兵力撤出一部分到南邊,完全切斷六安與正陽關聯係。”勝保對師爺說。“加強各關卡守備,嚴控糧食留入正陽關。”
遠方的天空,忽然冒出一片耀眼的白光,緊接著,頭頂的天空中一道驚人的閃光衝破了黑暗,把天幕劃開一條筆直的裂口,跟著一聲霹靂,震得山搖地動,瓢潑似的大雨傾盆而下。
張樂行獨自站在城樓上,注視著雨勢。進正陽關已經一個多月。他發現,正陽關守軍的戰鬥力不弱,但糧食問題特別嚴重。如今,正陽關已成一座孤城,連續不斷的大雨,導致山洪暴發,西城城外一片汪洋。眼見得有些弟兄因失去信心,口有怨言,不免有些著急。
他很後悔這次盲動,一念之差,把霍邱丟了,龔軍師也不知怎樣。帶來的黃旗軍不但沒給守城增加力量,反而因缺糧成了包袱。更要命的是,黃旗與藍旗士兵不和,說不定什麼時候就會捅出大漏子。任化邦雖然號稱藍旗,他的部隊以太平軍為主,不會有什麼問題,關鍵是劉永敬這邊。
果真,這擔心沒過多久,有人報告,黃旗與藍旗之間就打起來了。
原來,在淮北時,黃旗與藍旗就有間隙,這藍旗韓老萬雖與黃旗張樂行情同兄弟,可撚軍組織太鬆散,許多大旗主根本不聽他的。劉永敬是藍旗大旗主,他手下的人馬是藍旗中最強的。劉永敬要出兵去進攻或幹其他什麼事,根本不請示韓老萬這個藍旗總旗主,而直接問張盟主。韓老萬是個老實人,隻要你抗清,請不請示無所謂。而張樂行是總盟主,認為撚軍是仁義之師,誌在保護地方安寧。並有《行軍條例》,不準部下無故騷擾百姓、無謂殺戮。劉永敬旗下紀律較差,故外出常常得不到張盟主批準。劉永敬是個急性子,回來就到處發牢騷,部下聽後,也認為張盟主偏袒,能搶糧搶錢的好事都讓黃旗去做,對藍旗很不公平。無形之間兩旗部下結下梁子。
張樂行也知此事,隻是他身為總盟主,又兼黃旗總旗主,雖然問心無愧,卻也無法處理。隻好盡量讓兩旗不在一起戰鬥,對劉永敬也忍讓一些。可這次不知為什麼又打起來了。
聽得報告,張樂行連忙帶著韓老萬一眾人趕到現場,卻見群毆已經被製止,士兵一死一傷。死的是藍旗士兵,傷的是黃旗。
一問緣由,真使張樂行火冒三丈。
這正陽關交通發達,原來是舟車四達、物盛人眾、戶口殷繁、市廛繞富的著名的商貿重鎮。平常時期,帆船競至、商賈遝來,好不熱鬧。
城裏有家春院,叫做“尋春樓”,原是男人們**作樂的好去處。往日裏這“尋春樓”是人來人往,燈紅酒綠,南來北往的商賈、家道殷富的公子,來到這裏,少不得要遊戲一番,打賞幾個。可自從正陽關兩軍開戰後,城外交通不便,商賈無法進出;城內糧食奇缺,閑常人吃都吃不飽,那裏還有心思逛春樓。故此,“尋春樓”生意日益蕭條,早沒有了往日那種氣氛,姑娘們也就隨行就市,能夠填飽肚子就滿足了。
劉永敬有個部將叫劉習漂,特好這一口,有點銀子就化在姑娘身上。在“尋春樓”有個相好叫翠兒,自藍旗鎮守正陽關起就好上了。平時沒值班,也會偷偷摸摸過來,與翠兒會合,行些苟且之事。那娘們平日裏眼光高,從不把這些士兵放在眼裏。隻是這缺糧之時,填飽肚子為第一,那裏管來人是誰。這一日他又過來,與翠兒溫存了一番後,翠兒送他到門口,劉習漂隨手給她兩個饅頭。
不料卻給張宗禹部下一偏將張士多看見,這張士多平時最喜歡尋釁鬧事,也喜歡風塵女子,隻是即無錢也無糧,隻好無聊時就與好友在‘尋春院’旁邊溜溜,偷偷瀏覽一下姑娘美色。一見此情,也不問緣故,隻大聲叫道:“我們黃旗弟兄不辭勞苦來支援你們,吃不飽睡不好,每天才兩個饅頭。你們藍旗倒好,竟然私藏糧食,還有饅頭送給賣春娘們,這太不公平了。”
那劉習漂其實是自己挨餓,把饅頭省下來送給相好。恨其不問情由,胡叫亂講,也一肚子火,回道:“**的鬼哭狼嚎叫什麼?老爺我自己餓肚子,分到口糧沒吃送給姑娘,關你屁事。”
附近兩旗士兵聽到爭吵紛紛參加進來,這樣的事情一下子也講不清。一來二去,往日結下的梁子終於爆發,個人口角變成了兩旗爭執。藍旗弟兄罵黃旗仗勢欺人。黃旗諸人罵藍旗不識好歹。最後,兩邊竟然動起手來。等張樂行、韓老萬一眾人得到消息趕來,已經一死一傷。
張樂行既憤怒又傷心,部隊被長期圍困,士氣已經很低落,在最需要團結的時刻竟然出現內訌,敵軍還沒強攻,內部卻都亂套了,這隻會削弱撚軍整體而讓清軍高興。問清情由,竟是這等皮毛小事。
他痛罵劉永敬、劉天台及張宗禹管教不嚴,將劉習漂、張士多各責打三十軍棍。張盟主大發脾氣,劉永敬、張宗禹也不敢做聲,自知理虧,不該鬧出如此爛事,致全軍見笑。但另一方麵又心裏不服,隻認為己方兄弟是對的,從此藍旗與黃旗怨恨越結越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