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樂行到霍邱已經有一段時間了。
奇怪的是,勝保竟然沒有派兵來攻城。前些日子,韓老萬派了一個信使來報,說是任柱帶來了救兵,把金光筋都殺了。信使說得活靈活現,簡直把任柱說成救苦救難的菩薩。他和龔德樹絞盡腦汁,也想不出任柱那來這麼大的能耐,哪裏又有一支這樣神乎其神的部隊。
前不久曾聽說任柱同龍山的獵戶們一起,在龍山計騙苗家軍,保護了小任莊老百姓免遭災難。張樂行很欣慰,他一直很喜歡任柱,要不也不會想選他當女婿。可女兒不喜歡他,他也沒辦法。後來據說是為了這件事離開了家,他一直有些內疚。當時聽說任柱回來了,壓在他心頭的石頭也終於落下來。好家夥,竟然在龍山躲了幾年,為救鄉親不得已現身。當時還對龔德樹說,任柱這個人從小就比較誠實穩重,人品相當不錯。
可是這些與現在部隊無關,這支部隊肯定是後麵來的。當時如果任柱有這樣一支部隊,又何必帶著小任莊鄉親辛辛苦苦跑到龍山,按信使所描述,有這樣一支部隊,苗家軍根本不是對手,何必還去用計騙?兩人百思不得其解。
“殺了金光筋,勝保一定不肯罷休。”張樂行想到更深一層,擔心地對龔德樹說,“清軍沒來攻霍邱,一定是在全力攻打正陽關。韓老萬能支持住嗎?”
“暫時不用急,先等一下,看看有什麼辦法。正陽關城高牆厚,又來了一支生力軍,守住應不成問題。”龔德樹分析說,“關鍵是糧食,金光筋一死,勝保肯定要重新部署,暫時不會強攻。可正陽關要衝出來也難,兩軍平衡,糧食就成了正陽關守軍的大問題。”
每天早上,張宗禹照例到院內練拳,幾年如一日。他名義上是張樂行的持衛隊長,實際上已經是黃旗的旗主。他是個動得起來也靜的下來的人,平時看起來婉和寡言,儼若靜女。但真要打起仗來,卻是個彎弓飲羽,撞陣衝軍的漢子。
正練著,隻見張辣梅急急忙忙地跑來,叫道:“哥,昨天的那招‘海底撈月’我總使不好,你再演示一遍。”
“你也真笨的可以,這已經是第三次了。可你學別的東西又頂快的,真是沒解。”張宗禹笑著說,他很愛護這個幹妹妹,以前也有朋友向張樂行提議,男才女貌,幹脆讓張宗禹娶了張辣梅,所謂肥水不流外人田。但詢問張宗禹意見,張宗禹沒答應,可能是從小一起大的緣故,張宗禹對張辣梅沒有一點激情,隻認做妹妹,張辣梅也差不多,這才有後來的張樂行向任乾的提親。
“是不是你教的有問題。”張辣梅打趣的說,“教別人那麼專心,教我就馬馬虎虎,還哥哥呢。”
“懶得理你,”張宗禹最怕妹妹糾纏,連忙扯開話題,“能教你的人在正陽關,聽軍師說,你常說的那個沒出息的柱哥也來了,也在正陽關。”
“真的,他來幹什麼?”張辣梅有些驚訝又有些不屑說,她還記著任柱突然出走的事,“來了隻會添亂。”
“這次來可風光呐,”張宗禹見張辣梅不屑,故意氣氣她:“火燒五座橋,搶灘正陽關,滅了清兵三千多人,連金光筋也給殺了,人家已經是正陽關的旗主了。”
“真的還是假的?哥最喜歡逗人了。”張辣梅有些緊張和擔心,不知為什麼,她希望見到的還是那個木訥的柱哥。“他是旗主,那劉叔和小白龍他們呢?”
“哥不騙你,是韓叔把自己藍旗的指揮權交給任柱,劉叔和小白龍還是一樣,”張宗禹解釋說,“這下好了,淮北三少都來了。”
“看把你美的,”張辣梅說,“上次有人說,武家集孫財主女兒被人侮辱,竟在陣前指認是劉天台,你說這事可信不可信?”
“無風不起浪,這種事誰說的清楚,特別是現在孫財主女兒已經死了。我看你還是親自去問問你的小白龍,”張宗禹憤憤地說:“如果真有此事,我第一個不饒他。”
“我堅決不相信,兵不厭詐,說不定又是苗匪的苦肉計。”張辣梅說是這樣說,可覺得自己也不大自信。
“希望如此,”張宗禹說,“這事隻能你自己搞清楚。”
張樂行也起的比較早,連日綿雨下的他心煩。
他還在想著太平軍的事,李秀成離開時,曾經和他交談過一次,天王的為人和翼王的無奈他也知道一些,兩人都為太平天國的前途感到擔心。最後李秀成抱歉地對他說,這一次臨陣撤軍,肯定會對撚軍造成不利,可這又是不得不撤的大事,真是很對不起友軍。他希望撚軍能夠在這裏堅持一段時間,把這一片清兵牽製住。隻要天京形勢一穩定,他立刻就會帶兵過來。
正想著,隻見副將張金桂走了過來,說:“報告張盟主,有士兵傳說,清軍全力攻打正陽關,正陽關已經快要支持不住,前些日子派人到霍邱求救,半路都給清軍截殺了。”
張樂行霍地叫了起來,說:“情況可真?”
張金桂趕忙回答:“隻聽見這麼傳說,不知是真是假。”
張樂行說:“你走吧,把龔旗主叫來。”
張樂行與龔德樹議論到半夜,還是下不了決心。第二天派人去打探,回來說清軍確實在攻打正陽關,沿江封鎖很嚴,城內情況如何不清楚。
張樂行再也坐不住了,他擔心韓老萬,擔心正陽關的弟兄。
“我想去一趟,送點糧食過去。你繼續守城,沒事我就回來。”
“我覺得最好不要動,”龔德樹說,他知道張樂行與韓老萬私交甚好,又不好十分阻攔,“現在正陽關又情況不明,本來占領霍邱就是為與正陽關形成掎角之勢,正陽關受攻,霍邱應該支援。隻是現在敵我之勢相差太大,在這種情況下,最忌對方采取圍點打援之計。”
張宗禹也怕叔叔有失,連忙說:“叔叔不可輕動,如果實在對正陽關不放心,就由小侄帶兵去走一遭,探探虛實!”
“你們不要攔也不要爭,”張樂行堅決地說:“我與你韓叔情同兄弟,上次在正陽關,他以大局為重,擔心軍師這邊,力勸我到霍邱來,分手我還答應過去看他,現在危急時刻,我能不去嗎?”
龔德樹見張樂行這樣說,都不好再勸阻,沒有再說話。
張宗禹見拗叔叔不過,堅決要求同行。張樂行帶著張宗禹和張辣梅,領黃旗人馬,捎上一些糧食等急需品,率一百多條船馳援正陽關。
整個江麵靜悄悄的,隻聽見流水的聲音,船隊速速急駛,幾乎沒有遇阻。已經可以朦朧看到正陽關時,突然一聲炮響,江麵駛出無數大船,一麵開炮一麵圍過來。張樂行心裏‘咯噔’一下,知道中計了,連忙命令迎敵。
原來勝保已經探知張樂行出來,大喜過望。派出早已準備好的炮船在臨近正陽關河麵截擊,隻圍不打,引龔德樹出來救援。
龔德樹一直放心不下,一聽說張盟主被圍,生怕盟主出事,有些情急。隻留下少數部隊守城,立刻乘船帶兵趕去救援。還沒有走到一半路,清軍另一支船隊又殺了出來,阻止龔德樹與張樂行會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