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否用排水管充作長笛(2 / 2)

開始,我以為報刊亭的主人是中午休息,找地方吃午飯去了,心想一會兒就會回來的。誰想,過了午休的時間好久,還沒有回來。已經等了那麼長時間了,就再等一會兒吧。又過了好久,還是沒見人影,隻有馬雅科夫斯基擠在亭子裏麵和我麵麵相覷。我還是有些不甘心,就這樣離開,下一次再來莫斯科,不知要到猴年馬月,而且,即使能來,還能不能夠碰上馬雅科夫斯基,也是兩說呢。就又等了下去,反正雨也沒停,我也沒有什麼事,索性就算是在這兒避雨,看看街景吧。

便倚在報刊亭的窗前,耐心等候,等候亭子的主人(不知是男是女,猜想是位瑪達姆)的到來,等候馬雅科夫斯基出來。

可是,我就像等待戈多一樣,始終沒有等到。雨一直不停,不大不小地下著,雨水順著亭子邊的排水管嘩嘩地流淌著,順著管口嘩嘩地流淌到街上。起初,我並沒有聽到排水管的雨聲,等著的時間越長,這聲音嘩啦啦的越發響了起來,響得像一陣接著一陣的小鼓在敲,讓人心裏發躁。

那一天,從中午快等到黃昏,想象中的瑪達姆也沒有到來,想念中的馬雅科夫斯基也沒有出來。雨小了,我隻好走了。

都說流年似水,往事如煙,極其容易逝去得無蹤無影。但有的事情雖然很小,卻容易在偶然之間如焰火被瞬間點亮,提醒你不要淡忘。在莫斯科和馬雅科夫斯基相遇而不得的情景,便是這樣。其實,我對馬雅科夫斯基並非真的那麼感興趣,真正感興趣的是那時和兒子一起的集郵。不過,兒子的集郵,和我一樣也是到上中學時無疾而終。他幾乎攢全的世界每個國家一枚郵票的花團錦簇,還有那些各國的動物郵票,以及我的那些作家、音樂家的郵票,都已經放在櫃子裏多年,任其塵埋網封。在莫斯科和馬雅科夫斯基相遇而不得的情景,再次浮現在眼前,是前不久偶然讀到馬雅科夫斯基的一首小詩,題名《你是否能夠》,詩的最後兩句:

而你

是否能

用排水管充作長笛

吹奏一支夜曲?

我立刻想起了莫斯科那個報刊亭的排水管,不覺啞然失笑。笑自己當初倚在亭邊聽排水管嘩嘩的雨聲時,可沒有想到它可以充作長笛;現在,會不會笑自己當時的等候有點兒傻呢?

2020年6月21日夏至於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