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如此甚好,楊愛卿,時候已晚,你可以告退,先去休歇了。”帛陽揮揮袖子。
楊選依言告退。
周裴略略收拾了一下妝台,又繞過屏風,將下了一半的棋收起來。
帛陽坐在原處,調了調熏香,揚聲道:“長卿,短短一月下來,你倒是與楊選處得不壞。”
周裴答說:“陛下忙於國務,已是疲累,若再像錫師朝中那般,受朝臣人際紛擾拖累,便是臣下做得差了。再說,白日裏,臣是妝扮做陛下模樣,代君坐鎮行宮之中,若鬧出亂子來,豈不與陛下難堪?因此,即便言談中有何異議,臣也是絕不敢與楊大人擅起爭執的。”
“哈,委屈愛卿了。”帛陽不動聲色地起身,往屏風外麵去。
周裴尚未察覺其動作,隻是一枚枚地收拾著棋子,彷佛還在記憶棋路一般細致。
他說:“為陛下大業,周裴死不足惜,這點小差事何來委屈?隻是戴那假麵皮久了,十分難受,想到陛下過去長日如此,不免擔憂與不忍啊。”
帛陽道:“是朕自己抉擇,習慣了,也未曾感到不便。長卿心意令朕動容,在此說一聲謝。”
周裴聽得人聲是出自屏風外側,轉頭見帛陽不知何時出來了,急忙潦潦幾下將棋子全攬回盒中,對帛陽恭敬回答道:“陛下所言令臣惶恐。”
“莫要惶恐了,朕見你說出事理來條條是道,並不如往日那般毫無建樹,倒是覺得自己小覷長卿呢。”帛陽笑道。
周裴尷尬道:“啊,與楊大人相處多日,知曉其通理之處,況且臣也隻是紙上談兵而已……不用惶恐二字,臣卻要言拙得不知如何相辭了。”
“你的……師父,也是姬山翁?”帛陽仿佛如今才正眼看他一般,睨著對方臉色,心中若有所思。
“回陛下,不是的,姬山先生一直推辭,不肯為臣之師。”周裴黯然道,“卻是背地裏收下張之秋為長徒,秦晏為次。臣竟然隻知秦晏,不知張之秋,被蒙在鼓裏十數年啊!”
“原來如此,那你記恨姬山翁麼?”
周裴不知帛陽這麼問有何用意,答說:“若求師不得便要相怨,那天下人皆得深恨孔聖人了。周裴雖然未脫懵懂,隻是識字不通識人辨事,卻知道敬奉賢德的道理,姬山先生是前朝先賢,臣仰慕得很,縱不能為徒,依然是將之視作親長相待。”
帛陽點頭道:“如此,長卿可以為人表率矣。”
“臣不敢當。”
“有什麼不敢當的,朕想說,那不成器的義子秦川,若是長卿不嫌棄,可否跟著你學習為人處世?朕隻擔心,由那孟章教導出來的孩子,便如他般詭詐毒辣,缺失正直之心哪。”
見帛陽是說秦川的去向問題,周裴暗暗鬆了口氣。
他還以為平庸做派表現得還不夠,導致帛陽的疑心之病終於泛濫到自己身上來了呢,原來不是如此,甚好甚好。
周裴答說:“既然陛下有此想法,臣定會將秦川教導妥當,不負陛下重托。”視作己出什麼的不敢講,要教得多好什麼的也不敢說,原因無他,秦川身份尷尬,教太好吧怕對尚未誕生的帛陽親生子產生想法,教差了吧又會惹得帛陽(和秦姒)不滿,因此先說個教管“妥當”,大概就會妥當一點的。
話語出口之前,先在腦中轉上三圈,總沒有過錯。
帛陽“嗯”了一聲,轉頭看看緊閉的窗戶:“幾更天了?如此清靜。”
“回陛下,是眾位侍從不敢驚擾陛下休歇,白日裏特地將行宮外樹叢中的鳥雀與小獸都驅走的。”周裴應道,“若陛下欲知時辰,臣這便出去詢問一番,請陛下稍待片刻。”
“不必了。”帛陽笑說,“長卿,你做事實在周到,還記得朕厭惡鳥雀吵嚷之聲。朕時常羨慕秦四姑娘身邊有張舉人協助,卻隻是忘記發掘自個兒身側的能人呢!”
“……”周裴無比後悔今晚的多話,想來是精神太過放鬆,忘記謹言慎行,一不小心就入了帛陽的法眼啊。他為難地低頭:“陛下謬讚,往後臣應當如何自處,卻是難事了……”
“哈哈哈哈,你退下吧!”
帛陽心情是很好的,他揮退周裴,自己開了窗,望著天上隱約可見的陰雲,想起江近海傳回的書信中提到之事。
“哼,張舉人,既然與夏縣軍一道往堇山來了,那便助朕將潛逃在外的秦四擒下吧!”(未完待續,如欲知後事如何,請登陸www.qidian.com,章節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