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長州原本也是就近監視外姓王的封地,位於桓州西北方,桓王要攻,自然先指向唾手可得之地。”帛陽道,“隻是桓王取了長州,墨河王必定不能安坐京城,因長州距京師實在太近,被反賊拿在手裏,正如榻前讓人酣睡一般啊。”
周裴頷首。
原本他父親是北方昶國王,昶國位置,是比墨河還要偏東一些的。降於****之後,周父受封常王,封地在處處受人監督、四麵不得自在的長州,又無兵權財政之權,連養了幾名食客都會被京裏第一時間知道。表麵上威風,實際卻是靠著幾處地產度日,困頓難行。
然而常王的乏力,卻是元啟帝對長州安心的緣由之一。
長州作為桓州往北的緩衝地帶,也經受過兵災,付出過慘痛的代價,元啟帝說是追究,最後也是任由桓王以拙劣的說辭糊弄過去則罷。
如今局勢看來,在南疆養著虎的元啟帝,於戰事之外的某些方麵並不如人所想的那樣昏聵。
“那如今桓王會來堇山麼?”周裴問。
“或許使臣近日便到。”
楊選聞言,憤憤然起身道:“桓王如今反出東朝,名聲惡劣,陛下不計前嫌與之共商大計,更屈尊降貴等候於堇山行宮,已顯出最大誠意。那桓王竟敢如此慢待陛下,不親自前來拜見,實在可氣!”
帛陽笑道:“哈哈哈,莫氣莫氣,楊愛卿,坐下說話。”
周裴也應和說:“雖是隻來了使節,但有這名號已足夠,屆時,臣自然會安排眾人大肆宣傳,隆重迎接,以重禮待之。”
帛陽點頭。
楊選就不明白了:“常王殿下,你這是什麼道理?難道我錫師並非****正統,卻是便宜好欺之輩?”
帛陽搖搖頭,替楊選解釋道:“唉,愛卿不知,這是做給京城看的,至於桓王使節帶了什麼禮、捎了什麼話,當真重要麼?”
“陛下說得是啊,至於那位使節本身,便不須陛下親自接見,交由臣等應付即可。”周裴道。
楊選仔細琢磨片刻,又提出:“如此想法,難道桓王看不透麼?既然選擇與陛下相談,必是有所覺悟,與京城那位墨河王一刀兩斷了!”
“哈哈,楊愛卿還是一樣耿直啊。”帛陽忍俊不禁,差點沒一時興起忘住形狀,伸手去拍楊選的肩了,“須知一種米養百樣人,天下人心各不同,有坦蕩正直便有九曲十彎,所謂七竅玲瓏心,也並非是直人獨享。”
“陛下的意思是……”
周裴說:“陛下所指,乃是那桓王出身帝王家,縱使自己腦智不足,也定有謀士參詳,哪有潦草做的打算?與陛下同上一條船,有何好處,難道就是陛下所承諾的長州租賃權法?”
說到這裏,周裴不自覺地頓了頓(心中芥蒂難免),他繼續道:“世間兩麵三刀之人不在少數,若是桓王暗中再與墨河王來往,陰陛下一程,往後與墨河王同氣連枝,說隻是桓王封地增添長州一帶,更封什麼將軍之職帶兵西征……此時宣布兩者間誤會冰釋兄弟言歡,你奈他如何?要做,便做得天下皆之,鬧到兩者不能再共存,方為上策。”
楊選不以為然:“當初京城與錫師開戰,桓王便是東朝之人,因此就算如今是墨河王與桓王聯手,又有何差別?難道陛下就怕他們不成了?”
“非也,當初桓王偏安一方,隻是名義上聽從京城調派,但除了南方小股兵馬周旋之外,桓州兵力卻從未動過。”周裴嚴肅道,“如今桓王是將桓州駐兵、南疆軍、以及自身嫡係兵力全數動用起來,更添降他的長州三地駐兵計數千人,因此實力不可小覷。”
楊選隻在諫官的位置上做得順手而已,陡然涉獵自己根本不了解的範圍,不免兩眼一抹黑。
他茫然地再問:“那陛下,難道說……令桓王反出東朝,卻是給錫師添了一個勁敵?”
“話不是這樣說的,劍是雙刃,使得好,便是傷敵,使得差,也能傷自己。”帛陽笑道,“可普天之下誰願被劍指,而不願做使劍之人呢?”
楊選搖搖腦袋,撫著額頭投降道:“唉,陛下,傷神費心之事,臣怕是無能為陛下參謀了。”
周裴思路清晰得很,立刻提醒道:“可楊大人,你仍堅持要陛下立刻回錫師,並且拒絕與桓王聯盟,甚至拒絕接待桓王使節麼?”雖然話說得多,但他卻沒有離題萬裏,以致忘記最初對方詰問的幾樁要務來著。
楊選懊惱地撓撓後腦,道:“臣是沒有想到那麼多,既然陛下自有腹案,那臣便靜觀其變,希望一切順遂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