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1 / 3)

嘉綺不得不承認在去年的最後兩個月裏,是她人生中起伏最大也最多變的一段日子。

從宗佑的求愛,到發現自己的身世秘密,就像坐一趟雲霄飛車般驚心刺激。

但總算塵埃落定,親生父母在重逢後,重新接續二十五年前被迫切斷的熱戀,兩人臉上的孤寂和落寞被戀愛中的幸福光彩所取代。

元旦假期後第一天上班,柳雯首先發現她左腕的鑲鑽名表,捧著她的手腕大呼小叫,一雙媚眼幾乎貼在表麵上。

“誰送你的?不會是俞宗佑吧?”

嘉綺的耳膜險些被她尖銳的高亢聲音所穿破,可是她太快樂了,全身都充斥幸福的感覺,若不宣泄一些出來,她可能會興奮得死掉。

“不,是李委員。”她有些保留的道,唇角的神秘笑意令柳霎立刻聯想到桃色事件那方麵去。

“你別亂想!”嘉綺伸手抹去她臉上的暖味,“宗佑也有一個,是男女對表。”

“他……送給你們?”柳霎的表情不可置信。“這對表要幾十萬吧!”

“大概吧,我也不清楚。”

“應該是真的鑽石,有十二顆。老天爺!”柳霎捂住雙頰,“我不敢相信。”

“他幹嘛送你們表?”淑瑜好奇道,她單純的腦子已被鑽石這個字眼給塞滿。

“原本是聖誕禮物。”嘉綺綻出一抹甜笑。“宗佑說太貴重了,後來李委員卻說,就當做是他送給女兒和準女婿的見麵禮。”

“什麼?”秘書室裏的幾名同事目瞪口呆,柳霆狐疑地眯起眼。“嘉綺,難道李聽要收你當幹女兒?”

“可以這麼說。”李聽和雅淳並不堅持一定要嘉綺認祖歸宗,這牽涉到出生證明、戶籍資料的更改,工程太過浩大,所以李聽決定收嘉綺為義文,省了這些麻煩手續。

“哇嗚!”柳霎再度尖叫,捉著嘉綺的肩直搖晃。“你是走了什麼狗屎運?先是走桃花運,現在又認了這麼有權有勢的幹爹。嘉綺,我真是小看你了!”

“不敢當。”嘉綺沒好氣地答道,開始一天的公事,但柳霎仍不放過她。

“喂,有這麼硬的靠山,你還在這裏做什麼苦工?”

“難道就因為認了個有錢的老爸,我就要窩在家裏混吃等死嗎?”

“至少可以換個更好的優差!”

“是啊,可我舍不下年終獎金,再怎麼苦,也要捱到過年後。”嘉綺扮了個鬼臉。

“嘉綺,你是說真的?”瑞萍關心地問。

“嗯。”她點點頭,“我媽媽……嗅,事情太過複雜,我無法詳細說明啦。簡而言之,一位長輩希望我過去幫她的忙,所以啦,我過完年就要遞辭呈了。”

“嘉綺,看來你真的要發了!”柳霎喃喃念個沒完,心裏又羨又妒。

嘉綺和宗佑一起午餐時,說出辦公室同仁對她手上鑽表的反應,宗佑有些不是滋味。

“嘉綺,我們在一起這麼久,我好像都沒送過你什麼。”他盯著手腕上和嘉綺同款式的對表,蹙眉道。

“唉!這些是身外之物嘛,哪有美食營養。”嘉綺用宗佑以前說過的話來安慰他,宗佑卻泛出一抹苦笑。

“我把這些年的積蓄都投資在事業上,短期間內恐怕無法送你名貴珠寶之類的禮物。”

“我還不是一樣不能送你這些。”嘉綺慧黠的眼眸裏閃爍著一抹詼諧。“我們之間的感情又不是建立在物質上,你不會因為發現我有對有錢的親生父母,就決定拋棄我吧。”

“你想都別想!”宗佑被她輕快的語氣影響,心裏的疙瘩很快消失,促狹地眨著眼,邪惡地壓低聲音道:“好不容易逮到一隻會下金蛋的金母雞,可以少奮鬥三十年,我抱緊都來不及了,怎麼會拋棄?”

“好呀,宗佑,你竟說我是母雞!”嘉綺和他笑鬧著,一頓午飯像往常一般開心的結束。

半個月彈指即過,在愛情滋潤下的雅淳康複得很快,從醫院出院,搬到位於近郊的方家別墅靜養。李聽在一次晚餐時,向眾人宣布,“我已經證實郭威翔於去年聖誕節前辦了公證結婚,所以我決定過年前,和雅淳到法院辦理結婚手續。”

“太好了!”嘉綺興奮地大叫,舉杯向深情相視的父母祝賀。“我和宗佑到時候可以做你們的伴娘。伴郎。”

“還得兼做介紹人。若不是你們,我和雅淳不可能會重逢。”李聽幽默地道,逗得在座的人嗬嗬大笑。

方景生熱淚盈眶,看到女兒重獲美滿歸宿,李聽也原諒了他當年的勢利,不禁為此深深感激上蒼。

隔周,李聽帶著病體初愈的雅淳參加宴會,嘉綺也陪同代替傅彥傑出席的宗佑趕赴問個應酬,四人在宴會裏親密交談了一會兒。後來嘉綺覺得屋裏太悶,便踱到落地窗外的露台,宗佑則去替她拿果汁。

隔開一室的喧鬧,燈光幽暗的露台顯得格外靜溫,嘉絝做了個深呼吸,再一次為能參加這種名流雲隼的感實感到不可思議。

誰想得到,不過是三個多月前吧,她還是個生活單純、呆板的上班族,卻在和宗佑正式交往後,開始有機會接觸多彩多姿的宴會風光。

不過,跟滿屋子不認識的人周旋,感覺上有點怪異。如果可以選擇的話,嘉綺寧願待在家裏,和家人或是宗佑閑適地度過一晚。

“在想什麼?”悅耳的男中音在嘉綺身後響起,她轉過身,訝異地對著一身昂貴手工西服的高家明。

“高學長。”嘉綺眼中有抹激賞。高家明無論何時何地,都是一副溫文爾雅、親切有禮的模樣,他跟宗佑是兩種氣質。宗佑比較俏皮、風趣,懾人心魂的黑眸和唇角隨時都會勾起的壞壞笑容,常常讓她臉紅心跳,忍不住想入非非。

“這麼見外?”高家明眼中跳躍著兩簇感性的火焰,莫測高深地凝視嘉綺沐浴在露台昏黃燈光下散發著清麗淡雅氣質的臉龐。深嵌在那兩彎弧形優美黛眉下的一對明眸,如秋日潭水般嫵媚,撩人運思。嬌巧鼻梁下的粉紅色櫻唇,紅嫣溫軟的綻出無邪的笑容,加上她左頓邊的梨窩,更增添清純氣質。一股難以言喻的渴望,自他內心探處急湧而上,使他興起想擷取這朵清純可人的百合的衝動。

六年多前那個初人大學。單純害羞的青澀少女,已轉變成顧盼生研、優雅聰慧的美麗女子。就像她身上的黑色緊身毛衣,炫亮的咖啡色豎領並襟背心,同色係及踝長裙給人的感覺,在婉約中透著內斂的性感,耐人尋味地誘人想一窺究竟。當然啦,更吸引人的是她如今的身價。李聽在政商兩界的地位,已足夠分野心分子像聞嗅到血腥味的鯊魚般湧上,加上方家的財勢,嘉綺現在可是個身價億萬的女繼承人。

“我們之間應該不隻是學長、學妹吧。”高家明優雅地朝她挪近,清爽的古龍水味夾雜著淡淡的煙草味竄進嘉靖鼻端,她警戒地張大眼,家明微微一笑,不再走近。“因為表姨爹的關係,我們可以算是表兄妹。”

那還真是一表三千裏。嘉綺為這結論感到莞爾。

“爸爸告訴你了?”

“事實上,表姨爹是在跟家父閑聊時提起的。他預定在過年前跟令堂公證結婚,過完年便到國外度蜜月,請家父照看一下生意。”

“原來如此。”

“你跟以前不同。”高家明歪了歪頭,端詳她,眼裏浮現欣賞。

“沒有件何人是跟從前一模一樣的。”嘉綺凝視窗內的喧鬧、在香鬢影,感歎地道。

“也許吧。有些人隻變得更任性、幼稚膚淺,你卻像朵含苞的蓓雷般盛開。”

家明的比喻令嘉綺一怔,她看進他那雙漂亮的丹鳳眼,裏麵閃動著熾熱的光芒,除了欣賞外,好像還有些別的情緒在燃燒。嘉綺的心跳漏了一拍,不會吧?她無法相信。

“我初次見到你時,便看出你內斂的英華,像一株無法一眼看出會開出何等炫麗迷人花朵的植物,陰濕的花苞裏藏著生命青華的芬芳,我原本渴望能做啟發你綻放花藝的人,卻一再讓情緣落空,在茫茫人海裏錯過你——。”

嘉綺覺得衣下的皮膚起了無數疙瘩,她驚愕地微張櫻唇,納悶這話如果是從宗佑口中說出,她是否會有一樣的作嘔感覺。

天啊!高家明文藝氣息濃厚的蜜語甜言,居然讓她作嘔?嘉綺為這想法失笑,詩般的少女初戀幻夢,在乍見他和佩好在校園隱密的花叢間接吻時破滅,可是心裏仍殘留著對家明的好感,直到現在,她才醒悟到連那份起碼的好感,也在她心裏消失無蹤。

她不再對高家明有任何留戀,此刻心中隻有宗佑。

“高學長……”她微笑地搖搖頭。

“嘉綺,我是認真的。”家明向她踏前一步,眼光執切地道。“我一直喜歡你,隻是礙於佩好……”

“是啊,她是名門千金,而我隻是小家碧玉。”她嘲弄地道,家明將她臉上的嘲諷當做是妒恨。

“我承認我是一時被蒙蔽了。”家明臉上泛出悔恨之色。“楊家跟我家是世交,佩好又是我的青梅竹馬,當時我心裏的確舍不下和她多年的感情,才放棄了你……”

“那你現在又舍得下了?”

“情況不同。我想我父母不會反對我娶你……”

嘉綺的心直落穀底,沒想到家明會是這種人。就因為她如今已非當年的小家碧玉,有個活躍於政商兩界的父親,他就能拋下相戀多年的未婚妻,跟她在一起?天啊,他怎麼可以這麼做?又把她當做什麼樣的人?她不可能為了任何人而放棄宗佑!

“別說了。”嘉綺的杏眸射出冷硬光芒,她抿緊唇,神色嚴峻地經過家明身邊。

“嘉綺,你聽我說。”家明心急之下,抓住嘉綺的手臂,“不是我想要移情別戀,而是這麼多年來,佩好一點都沒有改變,仍跟以前一樣幼稚天真,成天隻會耍弄她的小姐脾氣,和那些富家太太。小姐比名牌。比手飾。我受夠她了!”

“你以前就知道她這麼幼稚!”嘉綺冷冷地指出。

“我以為她會改變。”

嘉綺睜圓的眼眸充滿鄙視和同情,佩好若聽到他這段話會有多傷心。眼光不期而遇的和剛好走到長窗附近的佩好相遇,她眼中射出的妒焰和不滿,令嘉綺覺得諷刺。

“別說了。”嘉綺溫和地撥開家明的手。“佩好來了。”

家明臉色一僵,落地長窗在他身後被人打開。他轉過身,瞧見佩好繃緊臉,銳利的眼光直刺向他。

“你們在這裏做什麼?”她高亢尖銳地問。

“我…我看到嘉綺一個人在這裏,跟她聊幾句。”家明很快恢複鎮定,神色自若地道。

佩好的眼光轉向嘉綺,見她淡淡一笑,清澈的眼眸毫不閃避她刺探的眼光,越過她看向廳內。

“你們聊。”她心不在焉地說,腳步朝大廳的方向邁去,眼光在人群中尋找宗佑挺拔的身影,一陣小混亂吸引了她,宗佑被一身紫紅色彩的語潔纏住,她蹩了蹩眉。

“失陪了。”經過佩好身邊時,她抱歉地一笑。“我得去解救我的男友。”

家明的眼光緊跟著往宗佑和語潔方向而去的嘉綺,他冷冷地扯開唇角,眼中射出森冷、無情的算計光芒,一旁的佩好像被震動似的,一股寒意竄上心頭。

她突然覺得家明不再是她所認識。愛慕的那個人了。

接下來的日子仍同以往一般多彩多姿,唯一的不圓滿就是家明的追求,讓嘉綺感到困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