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巧的是,這時候,蔣介石正與自己的這個小舅子鬧矛盾。瞅著宋子文“你要打通美國關係,就非我不可”的架勢,老蔣就有氣,心想派誰都行,就是不能派你。
蔣介石既不肯對宋讓步,財政部長孔祥熙又不中用,那麼,派誰去呢?還是美國人幫助老蔣解決了人選問題。
羅斯福的邀請發出了一段日子,中國卻總是提不出特使名單。眼瞅著要誤事,美國財政部駐華代表幹脆直接點名,他通知孔祥熙,希望中國政府能指派陳光甫赴美磋商財務事宜。
身為留美海歸,又是中國最成功的銀行家之一,陳光甫很被老外們看重。特別是美國資本家很看得起他,因為他從美國學到本事,能靈活運用而得到成功。在美國資本家眼中,陳僅次於宋子文。
蔣介石本人對陳光甫印象也不錯,當年南京政府剛剛成立,多虧陳老板幫忙籌集3 000多萬救命錢,才挺過難關。雖然陳後來不太與政府來往,但這個功勞蔣始終沒忘。由陳代宋,孔祥熙也滿意,畢竟陳老弟是有多年交情的哥們兒,怎麼也比宋家那小子強。
1939年9月9日,陳光甫由中國香港秘密起航,10天後飛抵美國首都。在美期間,他與當時中國駐美大使胡適一起,通過多方斡旋,得到美國財長摩根韜的支持和羅斯福總統的允準,簽訂了“桐油借款”2 500萬元的協議,嗣後又簽訂“滇錫借款”2 000萬元的協議。
這些協議,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難。仰人鼻息,山姆大叔的氣可不好受。因此,破冰之人在得到水如泉湧的喜悅之時,不免有寒冰刺骨的感覺,個中滋味,隻有陳光甫自己知曉。
他在日記中寫道:“餘在此間接洽事宜,幾如賭徒在賭場擲注,日日揣度對方人士之心理……無日不研究如何投其所好,不敢有所疏忽。蓋自知所擲之注,與國運有關,而彼方係富家闊少,不關痛癢,幫忙與否,常隨其情緒為轉移也。”
這從摩根韜事後出版的有關中國部分的日記中,也可窺見一二。
陳光甫:“部長先生,我希望我的說話,不會耗費你很多的時間。”
摩根韜:“很好。你還有十分鍾。”
陳光甫:“現在言歸正傳。因為中國有戰事,我們缺少物資。所以我今天向你請求另外的支持。我有孔部長(孔祥熙)的電報,要我轉達你,對你關切中國的抗戰,深表感謝。同時孔部長願向你提出一筆7 500萬美元的借款。”
摩根韜:“(裝聾作啞)我今天的聽覺不大好。很奇怪,我的聽覺,有些毛病。我聽來好像是7塊5毛。”
陳光甫:“信用借款,就像上次2 500萬美元一樣。購置農產品和製成品,分10年攤還。中國每年提供一萬噸錫,一共10年。這些錫的收入,還給中國政府,作為付還雲南省政府、水腳小保險及借款之用。”
摩根韜:“請你向孔部長致意問好。現在還有其他什麼事?”……
這次能不辱使命,與陳光甫以往的美國同學、朋友的支持分不開,特別是布克幫了不少忙。布克是美國著名作家賽珍珠的丈夫。借款之行讓陳光甫深切認識到,救國靠的是自力更生,而不是外援:“自助愈勤,人助愈力。國際間無慈善事業,無可諱言。”
在美期間,陳光甫與時任駐美大使的胡適結下了終身的深厚友誼。關於陳光甫在美的活動,胡適曾在日記中這樣寫道:“光甫辦銀行30年,平日隻有人求他,他不消看別人的臉孔,此次為國家的事,擺脫一切。出來到這裏,天天仰麵求人,事事總想不得罪美國財政部,這是他最大的忠誠、最苦的犧牲。我很佩服他這種忠心。”
在送給陳光甫的一張照片上,胡適寫下了那首著名的打油詩,以紀念兩人當年在美求援的日子:“偶有幾根白發,心情微近中年。做了過河卒子,隻能拚命向前。”
解 凍
1949年是中國命運的轉折點,也是陳光甫人生的分水嶺。
抗日戰爭勝利後,陳光甫敏感地看到:“所謂資本主義之經濟已演變為福利經濟。”因此他認為,應該把提高人民生活水平定為戰後中國經濟建設的目標。遺憾的是由於內戰爆發,陳光甫的計劃根本不可能實現。
後來,迫於國內外壓力,蔣介石決定改組政府,吸引社會各界人士參政議政。
這一次,陳光甫也積極參與,他在日記中這樣評述:“今天的政府好有一比,所謂三句話不離本行,國民政府正如一家銀行,國民黨辦了20年沒有辦好,生意做差了,或是不能兌現,或是怎樣,這家銀行岌岌可危,於是總經理蔣先生不得不去拉些新股東來,或者比傳的更確實些,請幾個新董事而總經理不變,希望因為這些新分子而銀行可以暫渡難關,依然維持下去。”
但陳光甫很快發現,這一切都是假的。
國民黨假民主、真內戰的行徑,讓民族資本家們很快陷入絕望。但陳光甫對國民黨執政20多年的失望,並沒有使他認同陌生的共產黨。對於打敗了國民黨的共產黨,他的心態極為複雜,顧慮重重。
1949年,一生謹慎的陳光甫作了一個折中的選擇。既不去台灣,也不留在內地,而是出走香港,不久即在香港成立新的上海商業銀行。此時,這位民國第一銀行家成為國共雙方都拉攏的對象。毛澤東把親筆簽名的《毛澤東選集》送給他,蔣介石則威逼他不得回內地……
1951年10月1日,受國內外形勢影響,新成立的上海銀行的員工們在香港分行門前升起了五星紅旗。此事引起了美國駐港總領事館的注意,導致美國凍結了上海商業銀行600萬美元的國外資產。
這筆錢絕不容有閃失。這是出走後陳光甫能掌控的主要資產,是他及其管理團隊的養命錢。從這天起,為了這筆錢的解凍,陳光甫踏上了漫長的“上訪”之旅。
就在陳光甫四處奔忙時,香港上海銀行再遭重創。香港分行貸款額中有很大一筆貸給了星光服裝廠,而這個客戶並不具備貸款條件。陳光甫提醒立即追回這筆貸款,但相關負責人並沒有意識到巨大風險,沒有抓緊追要。不久,星光服裝廠即將破產的消息就開始流傳。1956年1月19日,上海商業銀行再次遭遇擠兌風潮。之後6天中,被客戶取走的存款達1 898萬元,此時上海銀行的所有準備金隻剩下2 637萬元。
事件發生後,陳光甫從台灣匆匆趕回香港。
一到香港,陳光甫就拜訪了彙豐銀行的負責人,請求幫助。由於上海商業銀行及陳光甫個人商譽良好,彙豐銀行做出了許多金融機構無法想象的行動,即:接受上海商業銀行被美國凍結的資產作為抵押,提供巨額貸款。1956年2月月底,這場擠兌風波宣告結束。上海商業銀行雖然免於破產,但總共損失了大約300萬美元。
對於這起風波,陳光甫認為,問題的根本還在於管理失誤。他說:“從我個人的良心看待整個事件,如果不是因為星光服裝廠爛賬的原因,他們也不可能使銀行陷入如此困境。我想說首先犯下錯誤的是我們自己。”
就在擠兌風波期間,美國前財政部長摩根韜偕妻子來到香港。1956年2月4日,摩根韜夫婦專程去看望了陳光甫。陳光甫在家中非常熱情地款待了這對貴客。席間,他借機請求摩根韜幫忙解決財產解凍事宜。此後,摩根韜一直關心著這件事情。
1956年7月22日,美國財政部答複上海商業銀行:接受其解凍資產的申請,但需要台灣當局的擔保。
陳光甫沒有料到,解凍資產的事美國人都同意了,卻卡在了台灣當局手上。為此,他不僅自己親自拜訪台灣當局各部委大佬,還特地派遣上海銀行副董事長朱如堂去台灣周旋。朱的父親是蔣介石的密友,他拿著有關備忘錄直接找到蔣緯國,請他直送蔣公。老蔣親自讀過後,對陳光甫的政治傾向有了更深的了解後,方同意重新討論。此時,陳光甫主動將50萬美金存入紐約的“台灣中國銀行”。台灣當局這才終於放行。
從1949年到1957年,為了上海銀行的生存和發展,陳光甫始終堅持進行著他一生中“最難也最值得”的資產解凍工作。雖然困難重重,但他從未想到過放棄。“一直都在打一場戰爭,一直沒有讓步,也沒有用什麼不道德的方法影響其他人,從未卑躬屈膝地向別人行賄或使用什麼不正當的策略。”這場特殊的官司,不僅為上海銀行贏得了信譽,也贏得了人們對陳光甫本人的尊重。
1957年,獲得了解凍的資產後,上海商業銀行發展迅速。1965年5月,上海商業儲蓄銀行總行在台北開業。從此,陳光甫定居台灣。
歸 去
定居台灣時,陳光甫已年逾八十。此時,上海銀行各項業務已經步入正軌,不再需要他親自走在一線,因此,這位忙碌一生的老人終於有了更多閑暇來享受自己的私人生活。
鑒於台灣島內當時錯綜複雜的政局,這位一生謹慎的老人更加低調。除了與一些長期交往的好友有所來往外,更多的時間是在女兒、女婿的陪同下,寄情山水。除外,他也開始整理自己的日記。
作為著名的銀行家,陳光甫一生接觸的風雲人物不知凡幾,經曆的風浪也難以計數。往事如煙,很多事情都淡忘了,唯有日記記錄下他當時的心情與感受。
在長達幾十年的日記中,1949年2月1日那篇非常重要。這一天,陳光甫談到了何謂企業家精神,其實這也是他自己的切身體會:“往昔私人企業之動機與目的 ,不外牟利與個人享受,而衡量一事業之成敗,亦以其獲利能力為主,其他不與焉。……開明之私人資本家近年已有所覺悟與轉變,而其最主要者即為標榜服務社會。換言之,即私人企業之目的已不僅為盈利,而兼有其理想。簡化所稱之理想,不外為增加對社會之便利,提高人民之生產能力,與乎惠及一般就業水準。”他認為這是西方開明資本家努力的方向,相比之下——“我國私人企業迄未能有此境地。由於政治之不清明,社會之封建,與乎民眾知識之落伍,私人企業從始即無西方之基礎,多數私人企業除牟利與享受之想望,更無所謂‘理想’。其間雖有少數開明人物抱有遠大之胸襟,但往往不能不與社會妥協,環境與局勢使其 ‘理想’受折磨與阻挫,即便有所表現,亦屬非其本來麵目。”
他分析其中原因主要有三個:“一是生存問題,私人企業的首要目標是生存;二是局勢不定,在大局不定的情況下,如何可以展布遠大的理想;三是人員的變質,或投機取巧,或利用職權發財,正直者先滅亡的反淘汰現象。”他強調:“世界大勢以及中國曆史均證明,盲目牟利之機構將無永存之地步,必須將‘理想’因素納入私人企業中,方可存在。”理想就是“以所能換所需”,“即盡一份力量,得一份報酬,而不取不應得之利益”。
作為中國現代最傑出的銀行家,《陳光甫日記》為研究中國現代金融史提供了寶貴的一手資料。而作為非凡的企業家,他一生的經驗教訓,也足堪當代企業家認真汲取。
歲月不饒人。很多老朋友都先陳光甫而去,孤島上隱居的老人更覺孤單。
1976年7月,96歲的陳光甫躺在床榻上,往日那雙閃著睿智光芒的眼睛有些暗淡了。他望著天花板,想起陽明山上的櫻花、梅花、杜鵑花、山茶花,那裏瀑布轟鳴,花紅草綠。恍惚中,四下裏是一片五色繽紛的光輝,沐照著他,覆蓋著他。他不自覺地想起往昔的創業歲月,還有漢口的海關,上海的外灘,鎮江的口岸……他仿佛看見了望子成龍的父親,拖著病體迎候在上海碼頭;望眼欲穿的嬌妻,淒風冷雨中獨立長江岸邊;親如手足的張嘉璈、李銘、錢新之,風雨同舟的張騫、範旭東、盧作孚、榮氏兄弟,還有博士大使胡適、藝術家程硯秋……他們都或哭或笑著向他走來……
楔 子
1904年3月的最後一天,清晨,漢口,長江碼頭。太平洋輪船公司的“中國號”即將起航了。岸上,23歲的陳光甫與妻子景韻芳依依不舍。這位鎮江小夥,一張國字臉,額角高寬,下巴厚實,鼻直口方,眼睛又大又亮。身著紅色旗袍的新娘嬌豔可人,眼睛裏滾動著淚水,曼妙的身段和愛人靠得很緊。新婚燕爾,老丈人景維行便催促陳光甫動身赴美。老景既是陳光甫的職場恩人,又是這對小夫妻的大媒人,堪稱裏裏外外一手包辦。原來,作為德商瑞記洋行的買辦,景維行常到海關來辦事。喜歡看相的老景,觀察了陳光甫很長時間,最終得出結論:這小夥子麵相主貴,未來潛力很大。而自家的二小姐年紀不小,卻尚未有合適人家,這樣的潛力股豈能讓與他人?
不久,陳光甫因為難以忍受洋上司的刁難,一怒之下,辭職而去。趁此良機,景維行便介紹他到漢陽兵工廠充任譯員。之後,老景又請準湖廣總督端方,委派陳光甫隨湖北代表團參加聖路易市世界博覽會。
輪船終於離岸,佳人越來越遠。陳光甫佇立在甲板上,憑欄回眸,久久未動。“千裏煙波,暮靄沉沉楚天闊,便縱有千種風情,更與何人說。”這一去,豈是千裏萬裏!這一別,何止兒女情長!牽掛嬌妻的陳光甫還沒有意識到,自己一生精彩絕倫的事業,就在這汽笛聲中起航了。
跨 海
這是陳光甫平生第二次出遠門。第一次是從老家鎮江乘船去漢口。那一年,陳光甫剛剛12歲。
當時,光甫的父親陳仲衡正在漢口海關任職。海關裏精通英文的買辦們,工作清閑,收入穩定,頭腦靈活點還可賺大錢。這讓做小生意出身的老陳非常羨慕,略通英語的他自忖廉頗老矣,但兒子們卻還小,若能精通英語,將來路子就寬了。於是,他決定將光甫接到漢口來。
從鎮江到漢口,一路逆江而上,隻見雲外遠山聳翠,船邊近水翻銀浪。見到這般景象,第一次離家的小光甫好似進入仙境一般。他第一次領略到世界如此之大,天地如此之廣。
到漢口後,小光甫被父親送進報關行當學徒,一邊打工,一邊跟一位老外學英語。18歲那年,他憑流利的英語考入漢口海關,擔任郵局職員,並因此結識未來的老丈人景維行。
由此看來,正是兩位父親的遠見,決定了陳光甫的命運。但誰也沒有料到,這一切的契機竟然會是美國聖路易斯世博會。美利堅遠在萬裏之外,但山姆大叔的世博狂歡,卻真真切切影響了身在漢口的中國小夥子陳光甫的命運。這件事印證了這麼一句俗話:南美洲一隻蝴蝶翅膀的扇動,引起太平洋上的一場風暴。
命運與世博會緊密相連的不止陳光甫一人,中國近代中國企業家中,張謇、張弼士、鄭觀應等也深受世博會影響。這一切不是偶然的,在中國融入世界的現代化進程中,世博會無疑是一個非常好的窗口與平台,而有幸參與其中的個人與企業當然會得風氣之先,在一個日漸開放的時代,成為引領時尚的弄潮兒。
1904年4月30日,聖路易斯國際博覽會終於開幕了。
初時感到新鮮,繼而感到乏味,最後感到自卑。參加博覽會的這幾個月,對陳光甫來說,真是五味雜陳。新鮮的是,琳琅滿目的各國產品,西方先進國家送展的工業產品,使他驚羨、感歎。自卑的是,中國送來參展的物品十分落後,除農產品外,其餘的僅僅是國人平素常用的衣飾器具模型。每當他看見參觀者的藐視目光,或聽見他們的哂笑時,他的臉上就不由得發燒。
日複一日、月複一月的展覽,使他失去了新鮮感,越來越感到單調、乏味,也越發感到自卑。但一個人的到來,讓陳光甫看到了希望,這個人就是孫中山。
一天,陳光甫在會上意外看見了公然反叛朝廷的孫中山。孫中山的大名可以說是如雷貫耳。一開始,光甫還有些惴惴不安,但孫先生端莊的儀表和豪邁的氣質,很快就深深地吸引了他。第二天散會後,陳光甫鼓足勇氣叩門拜訪孫先生,兩人促膝交談兩小時之久。
“清朝好比一座即將倒塌的房屋,整個結構已從根本上徹底地腐朽了。曆史證明,在中國,朝代的生命正像一個人的生命一樣,有其誕生、成長、成熟、衰老和死亡等階段。當前的清朝統治,自19世紀初葉即已開始衰微,現在則正迅速地走向死亡。
中國有許多極有教養的能幹人物,他們能夠擔當起組織新政府的任務……一旦我們革命成功,不但我們的祖國將會出現新紀元的曙光,整個人類也將得以共享更為光明的前景,一個從來也夢想不到的宏偉場所,將要向文明世界敞開。……”
這一番道理,陳光甫此前未聞其詳,今日聆聽,真是勝讀十年書。孫先生演講一番後,當然忘不了招兵買馬,他問:“你願意參加興中會嗎?”
興中會是革命黨人的組織,與華興會同為當時中國的兩大骨幹革命組織。雖然感佩於孫先生的言行,但這一問還是來得太突然,陳光甫低頭思忖片刻說:“我現在一心想的是矢誌求學,掌握實業救國的本領。馬上投入政治鬥爭,放棄求學的機會,實難接受,請先生原諒!”
“你的想法我很理解。你要努力學習,學成之後,報效國家。”孫先生的諄諄教導,陳光甫銘記在心。
為了表明對革命運動的支持,陳光甫把節衣縮食省下來的5美元捐贈了出來。5美元不算多,但孫博士很感動,他看重的當然不是錢數的多少,而是眼前這位年輕同胞的一片熱忱。
留 美
1904年12月1日,聖路易斯世博會終於閉幕了。
美國的大街小巷熱鬧非常,大人小孩都在忙著準備在聖誕樹下迎接聖誕老人的節日祝福。目睹這一切,一種難以遏抑的鄉思在陳光甫的心頭油然而生。他思念祖國、故鄉、親人、愛妻。此時,中國代表團成員紛紛打點行裝,準備趕回家過年。但陳光甫不打算回國,他抑製著與親人重聚的願望,決定留下來讀書。
陳光甫先是進入聖路易斯的一所商業學校補習,接著進入愛德華州的辛普森學院。在這裏,他經受了學習與生活上的雙重考驗:課堂上,英語一般的他聽不太明白教授的課程,而數學與地理等基礎差的課程更是基本跟不上;課堂外,零下20多攝氏度的嚴寒天氣,沒有暖氣熱水的宿舍,讓他經常感冒。至於生活上,更是有上頓沒下頓。多重壓力下,陳光甫硬是挺了下來,他一生中堅忍不拔的品性,多是在這段時間磨礪而成。
幾個月後,陳光甫的學習成績漸有起色,處境也慢慢得到改善。首先,辛普森學院給他提供了一筆津貼;之後,張之洞的兒子張全向他伸出援手,介紹他拜見中國駐美公使梁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