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少爺慷慨陳詞,“爹,兒子知道前陣子當真是糊塗,做事不夠細致,讓爹操心了。”
容慶淵摸著胡子笑的欣慰,“你若有這等孝心也算是老天成全,也不枉費你娘在天之靈。”
容少爺一雙鳳眸清粼粼的彎起,笑的那叫一個淡然脫俗,“所以我決定了,我要……”
容慶淵不抽書了,他直接一個響亮的大耳光子直接甩過去,咆哮出聲,“看我揍不死你這個小畜生!”
定熙王府雞飛狗跳,京都裏的袁家卻是安安靜靜的一派淡然,袁知陌早就忘了自己寫過那麼一封信,倒不是忘了,隻不過他當時不過是一時激憤,純粹是激憤之言,他也知道自己說的事情荒唐,壓根沒有放在心上,絲毫不明白自己激憤之言惹的定熙幾乎翻了鍋。
他有更重要的事情在考慮。
新帝登基,大開恩科取才,秋試轉眼就要來了。
他心裏清楚自己的水平,雖然不敢打包票自己一定會高中三甲,但榜上有名還是做得到的。若是考中,自然是為袁家門楣爭光,如今袁家諸事不順,倒也真的需要一樁喜事來添添喜氣,也算是盡了自己當年幼時為國盡忠的誓言,但想起朝廷上暗流洶湧諸事繁瑣,他真的不想去摻和那一趟子渾水。況且那頂上坐著的是容雋,容雋怕也是不太樂意他整日在他麵前晃蕩吧。可若是外放出京,他回京本來就是為了孝順爹娘,也就失了他的本意了。
袁太傅聞聽完他的想法,沉默半晌,才緩緩低道,“考吧。”
袁知陌一愣,“爹?”
“爹從小教你詩書禮儀行事準則,若是這些東西不能為你所用,爹也就算白教你了。既然如今有這個機會,自然是不能放棄的。”袁太傅頓了頓,自從知道袁知灃死後,他整個人都仿佛蒼老的十歲,華發已白,愈發顯得憔悴,“況且就算不為了大雍,你也該為你的姐姐妹妹們尋個退路,這世道總是這樣,重仕輕商,有了為官的兄長,總是不會吃虧太多的。你大哥肯定是指望不上,待我去後,她們也就隻能靠你了。”
“可是……”袁知陌默默稱是,仍然有些遲疑。
袁太傅洞若觀火,“到時候尋個機會外放出去就是了,總免得兩人見麵為難。”
“那您跟二娘、三娘……”
“我總是還能再活上十來年的,待我真的動不了時,自然有你大哥照顧,你大哥雖然做事糊塗,又好煙花之地,但他秉性還是善的。”他輕輕拍了拍袁知陌的肩膀,眼底全是慈愛,“況且就算你不在京都,隻要你在外麵風生水起,他也不敢胡來。你若是強不了,就算你在府裏侍奉,一輩子碌碌無為,他自然會欺壓你,你又是溫吞忍耐的性子,到時候到真的難過了。”
袁知陌定定看著眼前的老父,的這一席話當真是字字珠璣,俱是人生之真諦,他心中一動,忽而想起年少時那些頑皮時光,每每怨惱父親嚴厲,經曆了兩世人生,如今恍然驚悟如山父愛。
眼眶忽的一熱,他雙膝及地,聲音裏不由自主帶了哽咽之音,“爹,我怕是傳承不了袁家血脈了,求您體諒!”
袁太傅緩緩閉上眼,雖然早已了然,但當真聽到,身體依舊微微晃了晃。
半晌,他才低道,“他當真有那般好?”
“……他不夠好,可偏偏,我歡喜。”
“那就……這樣吧。”
一個月後,袁知陌初試得了鄉試第一,又一個月,入舉,再半個月,殿前應試。
他坦然站在十人之中,恭恭敬敬的垂著眼,如同所有人一般不敢直視九五之尊的模樣,不算短的一段距離仿佛天淵之別,將往日情誼歲月糾葛全部葬在那道不算短的距離裏,再也回不去往日流光。
君臣之間,陌路之遙。
堂皇殿試,他取中第三,得了探花之名。
出入應對,叩恩謝賞,候缺補差,等差事臨頭,拜別了爹娘,叩拜了祖宗牌位,囑咐了兄弟姐妹,繁瑣諸事一一完畢,他已經坐在轎子之中奔向央州城,他雖然是探花,就算做官也是要從小做起,所以不過隻是央州的一個織造之職,五品的小官而已,但勝在掌管著采買稅收之職,若是存心想貪的人,這實打實的是個肥缺。
袁知陌簡直哭笑不得,他上輩子成日就跟算盤銀錢打交道,沒想到這輩子做了官,還是脫不了這些賬目,仔細一想,倒也是可以安慰自己揚長避短,總比讓他去督造那些水利工程來的強些,若是那樣,他就是忙的晨昏顛倒也忙不出什麼名堂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