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水雲深兮江渚寒(3 / 3)

他忽然明白了什麼似的,眼光一亮,大笑道:“當戶既然已經離開了漢王,過去一切便做不得數,大家還是好兄弟。”

李當戶正色道:“大哥能否見告,為何不待衛不疑說完,便定殺心。”

他的觀察實在細致,楚恒也有些心顫。

李當戶見他們難以啟齒,卻也猜測個一二:“朝廷機密之事,從來都由宮廷黑衣來做。衛青讓兩個兒子來,顯然是為了私事。”

楚恒心如電轉立時便想到此節。季英已經急道:“那,伊,派兩個兒子前來究竟為何,李兄弟快說啊。”

“昔日諸子並起,各成學說。不同政見之間相互論辯,稱為百家爭鳴。爭鳴的諸家或後繼無人,或皈依其他,眼下隻剩下儒、墨、法、道、兵、鬼穀六家。道家超凡脫俗,鬼穀神秘莫測,除此之外,其餘四家為魁領別家,爭奪這治國之學,鬥得不亦樂乎。”

“吾向來隻道儒、墨、法三家頗有政見,卻不知兵家亦能治國?”楚恒奇道。

李當戶哈哈一笑:“大哥卻也有這世俗偏見,卻不知天下百家無不可治國。於兵家而言,治軍便如治國,軍紀便如國法,兵家遴選將帥便如國之選官吏。戰場勘察、糧秣輸送各項軍務,皆可與國事比肩,軍中職務何異於朝廷有司?為將者,仁勇禮智信無不考校,為臣者隻一個忠字便了,哪有這般麻煩?唯一不同者,兵家戰場之殺伐決斷須得比廟堂決策更果敢決絕。如吳起,謀國有道,變法有章,戰則不敗,方是兵家大者。同理,醫家對症下藥,水家因勢利導,皆可用於廟堂之上,因此治國之道,不過如此。”

“原來如此!”楚恒一聲喟歎,幾為之傾倒。他非但絲毫不以其狂言為忤,凡是對麵前之人多了份敬重,“若非當戶一語道破,吾等幾乎以為兵家決策隻在戰場之上了。”

見三人明白過來,李當戶換過口氣接著道:“惟其如此,才生出這四家之爭。法家為前朝國學,根深蒂固。墨家深受士農匠商垂青,諸多精英,不可小覷。儒家弟子眾多,隱然是各家之首。兵家與各家相比雖然式微,然而衛青深受皇帝器重,焉知情勢不會有所改變?身為兵者,衛青派他兩個兒子前來打探各學派動向,有何不可?”

“伊拉兒子也太沒城府,也不怕壞事?”季英嘿然笑道。

“我聽說衛青有三子。長子衛伉精明沉穩與其父頗像,效力軍中,此次想必也受命出征北伐。次子衛不疑和三子衛登卻是互補的性格。衛登脾氣暴躁,隻有衛不疑可以將他管住,然而這二人皆明理而非好勇鬥狠之徒。”李當戶道,“若不是今日事有蹊蹺,誰會想到這樣?”

楚恒點頭稱是,他也覺得此事有些奇怪。

“難道劉徹不知道這些嗎?”一直緘口不言的鍾離舉問道。

李當戶道:“皇帝絕頂聰明之人,但他也隻能為他的利益集團服務。能獲得最強學派對統治政權的支持,何樂而不為?”既而歎道:“皇帝要建立大一統的功業,而百家中尚無中意者。因此各家行事都還須得謹慎。”

原來如此,楚恒心中暗道。緊張的心還來不及鬆懈下,又緊繃起來。他轉麵向李當戶:真有如此人才歸吾,那又有何懼哉?

夜幕時分,四騎快馬離開了烏江岸,一路投西而去。

楚國曾經有一東一西兩座城池名為丹陽。東丹陽毗鄰大海,沃野茫茫,富庶可人。西丹陽一直隻是座小城。所謂三裏之城,七裏之郭,不用刀兵相加,光是壓境的氣勢便能將城牆摧垮的小城。

然而就是這座小城,在國命縱橫的戰國時期裏,曾一戰名動天下。

丹水、均水在離丹陽數裏處交彙成丹陽穀地。這裏位於秦國武關東南與楚國西北門戶,是曆來兩國兵戎相見的老戰場。

那個著名的愛國詩人屈原,便在此做出了他對古老王國的最後拯救。

私堪象符,十萬楚軍對決十萬虎狼秦軍,敵方大將是用兵如神,令六國聞風喪膽的司馬錯。

血染紅了整個穀地,屍身讓丹水、均水為之不流。

斬首六萬級,楚軍全軍覆沒,包括領兵的屈丐。雖則如此,此戰勝敗一時卻很難說得清。商鞅變法後的秦國,與諸國較量何時有過這樣的“慘勝”?而楚國則是在保守勢力壓製下,兵力不足,多麵截殺,連軍糧都是由屈氏封地中自行領出。

是役,風雲為之泣涕。屈原為陣亡將士做《國殤》辭。

也合著如此,丹陽人對屈子有種說不出的信仰,幾乎家家戶戶都供有他的神龕。如今的丹陽,一樣是這南國的鎖鑰重鎮。

月華如水,月色如銀。

城頭垛口的青磚,在夜幕之中,散發出森然的寒意。丹陽城如雄獅般,俯視著茫茫江淮平川。

四騎快馬,星夜兼程向丹陽城進發。每到一地,自然有江湖人物牽來好馬給四人換過。這已是第三天的夜中,連續馳騁千裏,馬上騎士卻毫無疲倦之意,個個氣宇軒昂,英姿勃發。

這四人赫然便是李當戶,楚恒,鍾離舉和季英。今夜因貪戀這月色皎潔,便不願住下。

幾日之中,四人隻是各自談談家事。李當戶也得以了解一些楚家狀況。

城樓背著月光撒下的陰影,護城河低而急的流水聲,在夜中都能給人以可怕的感覺。這裏就是楚恒三人的家。既然有了家的感覺,那麼可怕的地方也變得溫馨親切起來。

四人已來到城樓之下,高大的土夯城牆聳立在眼前。除了城牆的黑影和護城河低吼外,城樓盡是分外寂靜。

“大哥,”城樓上傳來一聲少女的嬌聲。月光照耀,女子的光輝使肅殺的城樓上頓時出現了與之絕不和諧的美。

一個影子,已足以讓人心動。陪李當戶走過九年來的,不也是這樣一個影子嗎?李當戶不由得看癡了。

她便是楚夭吧,夭者,繁茂美也,一路上多次聽季英這麼嘮叨提起過的。李當戶此時不自禁的有些自嘲,也難怪季英違了楚恒要他二人留守家中之令,也要到烏江去尋他歸來。若是自己,怕也是不能不聽的。

她遠遠就已看見四人,朝身後道:“乃等怎不給伊拉開城門?”

原來一眾巡城士卒在她來後都畢恭畢敬站到了她身後,是以城下眾人不見。

楚夭隨著士兵下了樓。不多時,在城門巨大的嘎吱聲中,吊橋緩緩放下,城門也逐漸打開。城門洞中出現一個俏生生的身影。

四人過去,楚夭臉上的高興毫不掩飾,隔著老遠便叫道:“大哥、鍾離大哥、季大哥。”及至近前,目光轉到李當戶麵上一瞟,道:“這位大哥不認識。”言語之中自有調皮姿態。四人翻身下馬來,李當戶正要開口自介,楚恒已經微笑著引見道:“這位是李當戶兄弟,這是舍妹。”

二人見過,目光對接的刹那,李當戶隻覺得心中有過另番感覺。他渾身輕顫,隻覺腦中成了一片空白。為什麼,麵前之人,竟和她是如此相似。似股清泉,要洗滌人在世間的傷痛。

那雙同她一樣總是泛著真誠與純潔的眸子,九年之後再次出現在眼前時,如何不讓人心碎?

季英上前關切道:“不是說吾與鍾離去找大哥,乃便好好在家了嘛。”

“要乃管。”楚夭麵上湧起薄薄的羞色,覥顏向楚恒道:“大哥回來就好。”

在溝通丹陽城東西與南北的兩條主街中心,向東北斜辟拉起一道環牆。正門前,兩隻巨大的狻猊雄視來往眾人。門楣上高書“楚宅”二字,顯示著家道威嚴。這座楚家宅院不誇張的擁有內外十餘進,左右跨院,規模之龐大,足足占據了大半個丹陽城。

八條虎背熊腰的漢子分兩列立在正門前石階上,如同雕塑般紋絲不動。

見一行人來到,八條大漢朝楚恒同是一個抱拳,然後迅即恢複如剛才那樣,行動整齊之極,姿勢如出一轍。從各人眼中的精芒能看出,這些人都不是泛泛之輩。李當戶暗自佩服楚恒,竟能將這些武林人物訓練的如此。

“妹子回房休息去吧,大哥和眾位兄弟還有事要談。”楚恒的聲音響起。

楚夭撅起嘴,一步一回頭往台階走去。

微風拂麵,送來淡淡夜寒。楚家的大門,也輕微搖動幾下。

“誰?”季英已經先呼了出來。說話之時便已經和鍾離舉一並,兩人一左一右快步搶上石階,其餘人的目光也跟著注視過來。

那門卻“吱呀”一聲開了,從門背後轉出個身體和頭都是滾圓的人來。那人出來,渾身上下的肉都是顫顫的,肉色欲滴。

“褚叔叔!”楚夭一見那人驚呼出來。

這胖子便是楚恒的師兄,季英在舟上提起過的褚大。

褚大根本沒在意她在稱呼上的細節,回一聲:“楚姑娘。”一步一搖地走出門來。他麵上肥肉笑得燦爛,仿如剛大喜一般,徑直來到楚恒身前,道:“果真是師弟回來了。”其餘人等,卻連多看一眼也不顧。

“師兄有事就言,”楚恒此時無心和他繞彎。

褚大訕笑著,從懷中翻出一張名帖呈上。

楚恒接過帖子,目光一掃,麵色頓時嚴峻。客人前往主家拜訪,都會將所有來人姓名書寫在名貼之上,以示對主家的尊敬。

然而名帖之上卻隻寫了儒家老師攜弟子拜會楚盟主。人物、數量都不曾落下,非但不符以禮為稱的儒家,更是對楚家莫大羞辱。

李當戶、鍾離舉、季英都圍攏在楚恒周圍,目睹了上麵所寫,各有色變。

“伊來作甚?伊來作甚?”楚恒冷聲問道。“來人何在?”

褚大見他神色不對,笑容頓斂,一雙小得與其渾身上下肥肉不成比例的眼珠在眼眶裏不住打轉。“師弟若不願見,吾回了伊便是。”

“見,如何不見,讓伊拉候著。”楚恒冷笑,他要看這些人前來楚家究竟要幹什麼。他見李當戶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隨即問道:“李兄弟在想什麼?”

李當戶眉頭一擰,稍有些遲疑,道:“據我所知儒家,非利益不來往,無權勢不附庸。他躬親前來,不知此行何為。”

楚恒點點頭,再瞧眼褚大,率先朝台階上走去。“無論是誰,不可掃了替當戶接風之興。”楚恒回頭吩咐道。

一行人走過雕塑般聳立著的八條大漢,李當戶走進那扇朱紅色的大門時,回頭望望寂寥的大街,心中不知怎的,隱隱有些不安。

月白中天,楚家大廳之中,觥籌交錯,杯盤狼籍。

數張案桌貫列排開,楚恒、季英、鍾離、褚大列座其次,為李當戶接風。眾人皆長身在軟席上跪下。

侍者穿梭不斷,歌女如蝴蝶般在席前遊走,一陣眼花耳熱之後,楚恒屏退下人。

“遇李兄弟,乃人生快事。愚兄雖癡長幾歲,著實羨慕乃無雙的才氣。”楚恒向李當戶笑著說道。

李當戶淡淡道:“大哥謬讚了。”

楚恒問道:“不知李兄弟今後有何打算?”

李當戶早就知道自己會有這麼個抉擇,隻是不知道麵前之人會否像皇帝那樣容得自己。他道:“來時未曾打算,去日又何必打算。漂泊江湖,了此一生罷。”話語之中,頗多頹廢之意。

“良禽擇木,賢臣擇主。李兄弟背家棄漢,欲將長策何托?”楚恒又道,“乃與吾泛舟歡言,著實為兄弟雄才無以施展,苦心不為人解而惋惜。兄弟有否考慮過,投向北麵,那叫伊稚斜的老狼王隻怕就差乃這樣的臂膀。那時引兵南來,兄弟還有什麼不可為?”

李當戶明知他在試探自己,卻沒想到他提出這個主義來。投向匈奴的想法自己很早就有過,不過心中有些東西卻無論如何也割舍不下。他歎道:“雖說我心認為華夷不該有分,然中原畢竟是父母之邦,當戶如何忍心見同胞百姓被屠戮。若然投去,怕也是辜負了此般苦心。當戶雖遇困頓,卻不敢讓家族負這千古之惡名。”說罷一笑。

他苦笑繼續道:“隻是找一個無愧誌向的地方,為胸中報複略獻綿薄而已。”

“好個無愧!”楚恒讚道,“大丈夫立身,但求無愧於心,為此而做出的一切努力,即使受人側目又有何妨?”

李當戶聽他話語忽沉,知道在他身上必定有什麼難以言說的事情,卻不知什麼事會讓這個傲嘯南國水域的盟主有如此感慨。季英也有些動容地向楚恒看去。

楚恒立時便察覺這點,又淡淡道:“當戶既然有張子房的氣度,大哥也不為難當戶,無論去留乃與吾依舊兄弟。”

李當戶看著楚恒,不得不佩服他的豁達氣度。

季英先前還為李當戶擔心,此時見楚恒不再說甚,自然也替他高興。

“自從推恩令詔下後,諸侯、藩王封地勢力日削。淮南王叛亂之後,皇帝集權步伐更快,附益之法連門客都涉及到。諸侯勢力,再不可能與朝廷對抗。大哥可定下長遠之策?”李當戶終於發問。

“當戶有天下第一智將之稱,計將安出,還蒙教吾。”楚恒聲音極是誠懇。

“徐圖靜觀,坐待其變。”

“待到何時?”楚恒又問。

“謀事在人,成事在天。”李當戶回答道,卻不能給人肯定答複了。

楚恒麵上似是有些失望,那表情倏然既逝。“便是如此。”他沉聲道。也有人曾告誡過自己,麵對著中國創世以來最強盛的時代,想要在其中強自辟出天地,絕非朝夕之功。不過,楚家已經等過了三代,再等要到什麼時候?

他感覺到,自己越來越需要祖先留傳下來的三件信物。如果有了它們,天下一定會掌握在自己手中,他臉上閃過一絲詭異的微笑。

李當戶忽然感覺到他身上收斂著的氣質,那是王者的霸氣,不禁為之心動。

眾人皆大歡喜,紛紛向李當戶敬酒。

便在這時,一個的聲音從天外而來般從廳外傳入:“儒家董仲舒偕弟子拜訪楚家主人。”接著幾聲連笑。

楚家的嘈雜,頓時被這笑聲淹沒。丹陽楚家,何時容人如此放肆過?

大廳中五人臉色突變,他們幾是同時站起身來,向門外掠去。隻聽院子中一陣悉窣響動,窗影上人影不斷閃過。

四人來到楚恒身旁,院中一眾勁裝大漢各持兵刃,已經將三人圍在其中。

李當戶朝被圍的三人望去,三人之中,有兩個是十三四歲稚氣未脫的清秀少年,寬衣博帶顯得很是嚴謹。他們麵容中頗有驚色,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嚇得手足無措。他們身後是一個儒服綸巾,衣裳楚楚,白麵無須,看似和善貌似忠厚的中年,目光掃向周圍。一幹人眾被他一盯,無不感到陰翳的寒氣。

他重咳幾聲,那兩個小兒才稍稍鎮靜下來。

“儒家董仲舒攜弟子蘇武、司馬遷,見過楚盟主,”那中年人朝楚恒拱手重複道。

自秦滅漢興之後,百家中勢力較大幾家皆隨之壯大。而以儒家生命力最為頑強,當年差點被秦始皇滅掉的學派,竟然死灰複燃、野火燎原還愈演愈烈,到如今門徒廣布達十萬。

“不敢,”楚恒對他殊無好感,冷應一聲。

“說吧,乃的目的”,季英一向直性子,此刻又說道。

董仲舒卻不看季英,目光隻注視在楚恒臉上:“聖人之道,沐浴人民,教化萬類。區區聞得盟主家中需要一位老師,就星夜趕來了。”

“孺子早入了鬼穀,隻怕閣下空跑一趟。”楚恒冷道。

“嘿嘿,這誰又能說得準呢?儒家索師,非為小兒解知句讀而已。”董仲舒說到此處,故意一頓道,“老儒要的,可是師範天下的一國之師!”

在場之人無不為之一愕,楚恒、李當戶、鍾離舉、季英和褚大互相望一眼,霎時明白了他的來意。

楚恒向鍾離舉一使眼色,就要將三人立斃於此。

“且慢動手。”董仲舒笑道,手在懷中一掏,一件物什泛著紫光,徑直向楚恒激飛而來,“此物落入宵小之輩手中,我等從江邊來時見到,便為盟主取來。”

楚恒抬手接下,竟有些拿捏不穩。董仲舒所用勁力極重,自己倒還真有些低估了他,他確實是不亞於自己的高手。目光隨即轉到手中物件上,魁偉的身體竟顫了顫,一時間驚訝得說不出話來,方才還在想的信物,此刻就有一件已經落在了自己手中。身旁四人朝他手中看去。狼,一隻栩栩如生的狼形吊墜。那狼仰頭向上,似在對天而嗥。

他將吊墜迎光而照,一片驚呼聲中,隻見一匹巨大的蒼狼形象投影在地上。

果然是鬼狼嗥月。這個神獸圖騰的意義隻有楚家人知道。

楚恒心如電閃:“江邊殺人嫁禍,就是乃等傑作?”

“匹夫無罪,懷璧其罪。”董仲舒自鳴得意,“請楚盟主擯退下人,我與盟主細談如何?”

楚恒微一沉吟,一擺手,所有勁裝大漢立時退去。

在四圍角落處,一同撤下的還有十來個端著弩機的漢子。不知埋伏的人頭上都滲出一層冷汗,如若方才有什麼變故,這三人插翅也難飛出去。

“楚盟主一旦起事,凡我儒家弟子,一律須受盟主節製。”董仲舒正色說道。儒家老師的話分量自然不輕。

“為什麼?”楚恒身旁一個漢子淡淡問道。

要知道劉漢王朝正處於帝國巔峰時期,是從軒轅紀年開始的最為繁盛的大國。即使有儒家襄助,楚家大業能成與否還是遙不可及之事。所以,他為何不直接向漢家弘法?

剛才以來,董仲舒便隻顧著與楚恒的對答,此時才將注意力轉到說話的這個年輕人身上來。他穿著雖然簡單,卻自有一種雍容華貴氣質。此時輕描淡寫的三字,正中此事要害。

董仲舒並不惱怒,哈哈笑道:“盟主手下果然多能人,想來老朽此番沒有押錯注。”

忽的,董仲舒將眼睛眯成一條細縫,再次仔細打量身前這不凡的青年。他不由倒抽入幾口涼氣,笑容倏時在臉上凝結。“是你!”話音落時,不顧眾人,徑自帶著兩個少年走了。

餘下五人都不知他因何突然如此,楚恒一拍李當戶肩膀:“當戶莫因伊壞了興致,吾等今夜不醉不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