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水雲深兮江渚寒(1 / 3)

遠離富庶中原,江東秀色,有如天生麗質的美人,以其獨到的風情,吸引形形色色之人。

煙花三月,陽春時節,正值江東美如畫圖。

江平如練,悄然北逝。在江天遠山交接之處,抹出一絲青黛顏色。

渡口,幾艘空閑的小船一並兒排開。手腕粗的纜繩被隨意地棄在岸上,同著江水而起伏。然而船的主人似乎並不擔心船被江水衝走。

對船家來說,一天中生意最好莫過於兩個時段。一是雞啼日生,東方際白。此時商旅出行,那些腳夫、仆從將渡頭圍得滿滿的。另一便是夕陽西下,殘照江水。離家在外的人都在近處尋打尖住店之所,於是匆匆過河早早棲身。之後便是漁舟唱晚,夜幕降臨。

在這兩個時間之外,就隻有零星的渡客。早晨的忙碌剛過,七八個船家便擠到了一艘船上,晃晃悠悠的將船弦壓到幾與江水齊平才止,而這群人卻毫不在乎。

船主是一個矮瘦的漢子,心疼地看著自己的船,同時從懷中摸出三枚骰子,裝進個早已準備好的竹筒中。

這便是船家的生活,靠著骰子來打發漫長的空時,順帶等候日暮的到來。

“還是王老弟做莊,大夥兒說怎樣?”一個船家首先提議。

“好”“同意”“讚成”“沒問題”……

這個提議幾乎是立刻便全盤通過。矮瘦的漢子苦笑道:“乃等這是要整死吾啊,昨天吾……”

話未說完,剛才提議的漢子道:“王老弟,吾等是幫乃,曉得無?因昨天乃輸光,今天大家夥一起讓乃贏回去。”

矮瘦漢子還未答話,又有人道:“老弟昨天苦了自己,咱哥幾個也過意不去。乃想,這一換七,多大的賺頭。大夥兒都承乃情。”

說罷,幾個船家一起哄笑起來。

矮瘦漢子佯怒將船一踩,船身立刻晃了起來,道:“不玩了,回去回去。這背時的情,誰願給,誰給去。”

提議的漢子見他如此,道:“不若今天傍晚之前如有人渡江,吾等都不過,讓給王老弟如何?”

日間渡河之人不多,平素間玩得興起時,誰也不會將手中之事放下。是以這個提議毫無爭議就被眾船家接受。

矮瘦漢子本就未曾真惱,又有剛才發笑的幾個船家死皮賴臉的作態道歉,加之他也知道這個提議對這些搖船漢子來說算是極大的慷慨了。於是他換起一副嘴臉,再次將竹筒高舉搖起,喊道:“押大押小,買定離手。”末了還笑著一句:“看吾今天翻本啦”。

見他的猴急樣,其餘船家都暢快地笑了起來。

早上從城中出來,男子便是心事重重。

那是城門口張貼的告示,上麵說朝廷將再次北伐匈奴。

從來沒有一個國家或者朝代與周邊民族的仇恨,有漢與匈表現的那麼深。而這究竟是為何,卻是誰也說不清楚。

土地?邊野荒鄙;人民?刁悍蠻夷。得其地不能用國,得其民不能驅使。或者說,僅僅為了炫耀武功?雖然現在這些已經不再屬於自己考慮的問題,但又如何能讓自己不去想?

多年離難生活,盡管自己以為自己恨死了他。可臨到開戰之時,自己卻不得不再次替他衝鋒陷陣決命沙場而擔心。

畢竟,他是自己的生身父親。父子之間即使矛盾再深,那種血濃於水的感情與牽掛都不會被磨滅。

遠處傳來陣陣江水拍岸的聲音,男子心中一顫。

“堅決不玩了。”矮瘦漢子一邊搖頭,一邊痛苦地從腰間的布袋中掏出最後幾文錢來。今次比昨日更快,矮瘦漢子隻半天工夫就將晨間忙活賺來的錢賠盡了。

“那是個甚?”已有眼尖之人看見了他腰間閃過的光亮。

矮瘦漢子慌忙掩住腰間,這一來卻激起了更多其他船家的好奇之心。在一致要求之下,他隻得將那物件緩緩從腰間解了下來,小心翼翼地遞到眾人麵前,卻又緊攥在手心中,生怕給人搶走似的。

手中微微露出的地方,現出的是一隻耀著紫色金屬光澤的動物吊墜。

“好壯的狗哩。”一個船家驚道。其他船家也連連點頭,表示這也是他們心中所想。

矮瘦漢子不禁得意道:“還狗哩,狼都看不出來。曉得無,匈奴那些蠻子頂崇拜這玩意,還說伊拉是狗,哦,不,狼的傳人呢。吾祖爺留下來的,說將來派得上大用處呢。”他自己被旁人一攪,也說錯了嘴,不滿的朝將他引入歧途的人瞥了一眼。

“有如此神奇,給吾看看,”一個船家說罷,便有幾雙手撲了上來。

矮瘦漢子慌忙將手收回,三兩下又將那物件係回了腰間。

“怕不是叫乃王八認祖歸宗的吧。”眾人見強搶不行,又譏笑道。

豈知那叫王八的矮瘦漢子此時心中果然在想,若自己真的是那匈奴的什麼王子,那這輩子就不算白活了。正在心飛天外時候,忽覺得腰間一緊,狼形吊墜已給個船家奪在手中,正朝王八咧嘴笑呢。

見那吊墜在眾船家手中傳來傳去,眾人眼中露出驚羨神色,王八半是得意半是無可奈何,道:“乃等看就是,可不準打什麼主意。”

“這是什麼做的,有這麼重。”眾船家正玩弄著那吊墜,反複拿在手中掂量。忽聽王八驚呼起來,嚇得眾人一跳。“大夥兒說好的生意歸吾,可不能讓那人來搶啊呐。”說話之間又將墜子搶回,插入腰間掩好。

一艘小船破水而來,在江麵上掠過,如同飛馳。若非內勁與水性臻至極致,決不能如此。

一個漢子將手擋在額前向其來處眺去,“莫不是盟主?”

又有幾人隨之望去,小船漸近,船上那人輪廓也越來越清晰。

“真是盟主。”小船近前泊岸,收發自如。眾船家齊聲叫好,並向來人抱拳執禮道:“盟主。”

王八一咋舌,自己第一個看見他,竟然沒認出來。隻是剛才說的那番話不知道他聽到沒。

來人須發俱張,眉目凜凜,環顧之下自有威嚴。他向眾人也是一抱拳,道聲:“眾兄弟好。”算做回禮。然後含笑道:“這麼熱鬧,大夥在幹嘛?”

“王老弟把伊拉家傳寶物拿來,讓吾等幫伊認認身份。”有船家道,“伊可能還是匈奴的什麼什麼賢王。”眾人齊笑道:“就是。”

來人先是一愕,繼而一凜,最後一笑,目光淩厲地射到王八臉上。王八滿臉窘紅,將手伸入腰間,正要將吊墜拿出,卻聽岸上傳來了隱隱的腳步聲。

沉實的腳步聲由遠及近,那聲音不緊不慢,起落停頓之間似乎有某種規律,立刻吸引了所有人目光。王八見眾人不再注意到自己,手中一緩,心下鬆開口氣。

一個頎長的身影出現在渡頭上。

來人身材高挑,長發披散在肩上,一圈護額之下劍眉入鬢,鼻梁挺立,毫不掩飾邊塞之人的粗獷。天生俊朗的臉上,卻寫上了本不應該屬於他的失意。穿著雖與平民無二,但他身上展現出來的氣質,便絕不是常人所能企及的。

“好俊的男子,卻不知是誰家子弟。”眾船家隨即想到。

“難不成這就是匈奴派來尋吾的密探?”王八見他氣質豪邁正是邊人,頓時又沉浸入幻想之中。

方才從船上來之人本也閱人無數,甫見此人,竟生出一種說不出的感覺。天下失意之人比比皆是,相惜者卻是寥寥,而麵前這人無疑給了他這種感覺。

他雖然尚不知道此人底細,但在心中已經再三確定,此人必不普通。自己要成的大事如果有此人襄助,定會是如虎添翼。

但見來人雙目望向滔滔的江水,眼中流露出一片淒迷神色。

曆史的好處,莫過於空留下遺恨,讓後人可以悼古傷今,感時不遇。

九年浪跡,沒想到自己的路,也為這浩淼江水終結了。

曾經阻過項羽歸程的烏江,沒想到,今天恰恰又攔住了自己。或者說這是否也是一種暗示?峰回路轉,是該回首的時候了。

江麵雖平,波濤暗湧。人心中亦是如此。

人離鄉賤,直到此刻,自己仍然難以將那個自己拋棄的家,或者說自己拋棄的家忘記。更何況近來,自己總有那麼一種隱隱的感覺,感覺那裏會有什麼事情發生。

是否,自己真的錯了?男子唇角擠出一絲苦澀的笑容。

那時,他還是名動天下的西楚霸王。江東還有數十萬健兒,企盼著他能回去,再戰山河。他卻自愧無顏見江東父老,毅然將魂魄永遠留在了這烏江邊上。

而自己,是個被家族都拋棄了的人。這樣的人,究竟為了什麼而活著,直到現在他也不知道。

他還清楚地記得,那天在大廳中,自己的話語剛落,沉默便開始蔓延。壓抑的空氣逼得他似乎喘不過氣來,他抬眼看了看老父,老父緊握住木榻的關節和他的臉一樣開始泛白。

他心裏“噔”的一聲,他知道,他已犯了大忌。

老父突如其來的暴喝終於打破了這灼人的局麵,但接下來的話卻讓他再也開不了口。

“我李家不存在這樣不忠之人,如果有,就算是我兒子,我也隻當他死了!”老父的怒吼隨風在耳中充斥。

母親在下人攙扶下進了內堂,而平素與他要好的兩個弟弟,也在老父的震怒下埋頭。

他直直的注視自己的老父,仿佛要把那身影灼出一個洞。他轉而瞪向自己的弟弟,希望他們能為他辯護。

然而整個大廳內,隻有沉默。

他看著老父隱隱發抖的背脊,良久,轉身,揮袖,大步衝出家門。

仿佛為了甩開那難堪的沉默與不滿。

又仿佛為了甩開這束縛已久的包袱。

第二天,當他看到家中為自己舉辦的喪事時,他忽的笑了,正如此刻。

原來,自己也會有成為活死人的一天。天地如此之大,竟沒有自己的容身之地。

每念及此,男子心中都會隱隱做痛。然而被家族拋棄的他,又企盼什麼?

罷了,隻是緊皺的眉頭和早已被汗水沁濕的拳頭,泄露了他些微情感。

他們終究還是不能理解吧。

除了她。

一個白色的身影驟然在腦海中變得清晰起來。

想到她時,男子眉心終於有了一絲舒展,那一絲舒展旋即擰成了痛心與內疚交織而成的慚色。

現在的她是怎生模樣?自己離家之後,家人又會怎樣對她?九年,這一走就是九年,要知道自己沒有一夜不是在對她的絲絲想念中入夢的。

更重要的是,男子感到自己心中一窒,要知道,那時的她已經有了自己的骨肉啊。

隨著江上水汽升騰,人眼中的一切漸漸模糊了。

江風沁人,男子深深地吸入一口涼氣,又長長的呼出。

他想要使自己平靜下來,在他記憶裏,自己從來沒像今天這樣失態過。

老父是嚄唶宿將,自己弟兄三人很小的時候就被教育,男兒留血不流淚。

小時候,他也笑她的愛哭,總是說自己天生就沒有眼淚。即使離家在外的這幾年裏,也沒產生過這種感覺。那些時候更多是因受氣而覺得委屈。

而方才,情到深處,竟差點就當著這許多船家落淚。

男子一如從前執拗地偏轉過頭,向渡口上的船家看去。就剛才那電光火石的一瞬,他並不相信那些平凡的船家可以看清他的神情,即使有人見了,也隻會認為他是受不住江上風寒罷了。

果然所有的船家都望著男子,私下揣測他的身份。司空見慣的事,任何人都不會有任何異樣的感覺。

然而,這時男子卻感到一種不自在。

一艘船上的漢子,麵向自己微笑著。

笑,自然有多種意思,可能是友好,可能是讚成,也有可能是別有心機或不利於自己的笑。自己並不認識此人,自然須得提防。

迎麵對上那人的目光。

春意料峭,那人隻穿條齊膝灰褲。短褂之下,露出一身白囊囊的肌肉,仿佛出生就泡在水裏般。樣子看上去比自己大得幾歲,自然給人一種兄長般的親和力。

那人見他看見自己,長身站起,向渡頭上一抱拳,道:“兄弟風采過人,山野之人偶見佳客,卻是失禮了。”

男子見那人並不提自己失態之事,說話又甚是得體,心下暗道:江湖之中竟然有這等人物。便也執禮道:“布衣褐澤,何言風采。”

那人道:“瑕疵不掩金玉之光彩,烏雲不蔽日月之初晴。公子雖著布衣,儀表氣度卻是不凡。想來絕非是池中之物,必是大出於天下之人。”

男子心下暗道:如今自己父母不以為子,手足不以為兄弟,交遊不以為朋友,還何言大出於天下。卻也知此人好意安慰,是以並不答話。

那人見他不答話,卻也猜到了幾分緣由,道:“兄弟若有心事,不妨到江上一遊,權做散心如何?”

那男子還未答話,王八先急道:“楚盟,哦不,楚大哥,乃不可搶吾生意嗬,這課是大夥兒說好的哩。”

原來那人姓楚。男子心中想到。

眾船家一並笑起,楚姓漢子依然保持微笑。他單手一揚,一錠銀白之物已向王八飛去。

王八不知是何物,雙手本能地交前一護。一錠銀子飛來到他麵前迅即落下,剛好掉在他手中。擲銀人手法勁力,拿捏之準,可見一斑。

王八拿著銀兩,正自喜得合不攏嘴。楚姓漢子搖搖頭,道:“吾隻給渡江的錢,餘下的分給兄弟們買酒。”

其餘船家向楚姓漢子一揖道:“謝大哥。”便將王八圍住。全然不顧那副可憐哀求的表情。

楚姓漢子轉麵向男子,道:“兄弟上船。”

男子微一沉吟,足尖一點,便淩空躍起,飄然落在小船之上,竟沒使船下沉半分,起縱之間是分外瀟灑。

“好身法”那楚姓漢子頷首道。

蒿竿一撐,船已箭射而出。

雁陣北去,聲斷長浦。

江心之處,幾隻水鳥盤旋飛繞。翅下一艘渡船,時而原地打旋,時而隨波逐流,竟是沒人駕馭。

船上相互背靠地坐著兩個人。不時有漁舟、渡船打旁邊經過,但所有船家在看清船上之人後,都恭敬的抱拳行禮,然後才又遠遠繞開。

一隻精致的玉製酒盞“清音”一聲落到船上。一支手伸過去將它擺正,那手的拇指上戴著枚寬闊的青色扳指,上麵隱約可見一個“李”字。幾滴殘酒在酒盞中搖晃出一片琥珀色的光澤,那扳指連續輕扣在酒盞上,發出悅耳清脆的聲音。

一個聲音道:“乃與吾知交不易,李兄弟又何必隱瞞一個名字?”

另一個聲音響起道:“回楚大哥,我與大哥一見如故,本非故意隱瞞。隻是萍水相逢,今日聚首,明日便將分別。人離鄉賤,淪落天涯,又何必非要問個來路不可?”

敲擊之聲逐漸消逝。李姓漢子的聲音又響起:“都說杜康釀酒,酒能消憂。我的苦悶,豈是這盞中之物便能化去。”

那被稱為楚大哥的沉吟好一陣,才說道:“和李兄弟半日交談,才知道自己見識薄鄙。李兄弟微言大義,吾所識人中,也唯有一人堪比。”說罷頗有深意的歎出口氣。

“大哥過譽,小弟愧不敢當。不過另一個能得大哥如此推崇之人卻是誰?”李姓漢子笑問。

“鬼穀子。”

李姓漢子笑聲稍停,轉又暴出遠高於剛才的哈哈大笑。“大哥果然在開玩笑,我如何能同鬼穀前輩相提並論。”

那楚大哥正色道:“這不是戲言。伊老人家的確是不入世俗的高人,可李兄弟也絕非泛泛之輩。現在或許還有些不足,但數十年後必然有過之而無不及。”音調一轉又道,“伊老人家如果能見到李兄弟,定會和李兄弟結成忘年之交。”

“大哥竟對他如此了解?”李姓漢子問道。

“在下有幸受伊教誨。”楚姓漢子答道。

想不到他也是鬼穀子高足,李姓漢子暗暗驚訝,又聽他道:“曲高則和寡,自古以來知音難覓,李兄弟也不必因一時不遇而灰心失誌。”

楚姓漢子感覺到背後李姓漢子一陣顫抖,忙問道:“李兄弟,怎麼了。”

“父母不念骨肉之情,胞弟不念手足之義。諸般情節不足為人訴說。”李姓漢子忽然笑道,“流落他鄉,卻有楚大哥來寬慰我,沒想到啊,沒想到。”幹笑聲中,幾多酸楚。

楚姓漢子道:“李兄弟若是無處可去,在下家中尚且寬敞,想邀兄弟到舍下盤桓些時日如何?”

李姓漢子猶豫道:“這如何使得?”

楚姓漢子道:“炎黃一脈,華夏一家,四海之內皆是兄弟。承蒙不棄叫一聲大哥,哪兒有什麼使不得的。如此便說定,到吾家中,為兄弟接風洗塵。”

說罷,長身站起,將竹竿操在手中,在水麵上漾起層層波紋。

李姓漢子轉過身來,見他背影卓立,霸氣十足。

“瓊海茫茫,盡是楚天。能讓人如此稱道,當真不易。”楚姓漢子忽聽李姓漢子如此說道,心下一驚,回過頭去,卻見李姓漢子也正回頭看著自己,嘴角露出微笑。

“李兄弟此話何意,卻讓人費解。”楚姓漢子故做鎮靜。

“果然令楚盟主費解?”李姓漢子反問一句。其中深意,不言而喻。

說罷兩人一齊笑了起來。

江淮水網密布河汊縱橫,自然也是水中強人屢屢出沒之地。

春秋戰國之時,無論齊楚還是吳越,方其盛極之時,都曾對治境內的水匪進行過剿滅。然而繁華有限,強盛不再,各國便再也無力對其實行有效的管轄。有些地方甚至出現官員和水匪沆瀣一氣,掠奪普通船夫、商家。

到秦始皇統一天下後,鐵血法製才使江淮一帶安定下來。然而秦又是個短命王朝,統治不過十五年就被項羽在事實上給滅了。楚漢戰爭及漢初數十年中,由於世道不寧,做這種沒本錢買賣的人也越來越多。

漢景帝初年時候,江麵上林立的大小水寨多達七十二家。那時水寨之間相互攻打,在江麵上行舟過路的人,隨時都有被殺掉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