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景宗的詩,將文華殿的氣氛推向高潮,韋睿、馬仙埤、袁昂等再也不甘寂寞,都有好詩誦出。隻有王茂站在那裏,嘴張了張,卻隻是抓著頭皮,沒憋出一句詩來,隻好認罰酒三杯。
文華殿裏歡歌笑語,一些大臣醉了,索性要一醉方休。那邊老臣蕭介舉著酒杯,正在激情朗誦他的一首新賦《題文華殿禦宴賦》,雖然也是即席而成,卻沒有一絲停頓,可見其文思如泉。錄事參軍臧盾以詩文而著名,此刻卻因醉酒而作不出任何一句詩來,一幫人正拿他起哄,罰他喝酒三杯。朱異與臧盾交情不錯,兩人經常在一起喝酒,知道臧盾的酒量,便說:“錄事參軍素來即口成誦,今日卻無一句,必須重罰。”於是有人抱來酒壇,要罰臧盾一壇。臧盾也不推辭,抱起那壇,一飲而盡,依然麵不改色。文華殿裏又是一陣笑鬧之聲。
朱異自從做了通事中書舍人,就成了皇上的高級秘書,這時說:“大臣們太鬧了,陛下要不要暫避休息?”蕭衍說:“臧盾之飲,蕭介之文,即席之美也。朕何須暫避?”
看著這些文武兼備的大臣們,蕭衍的內心充滿了難以抑製的快樂。他知道,無論多少年後,當人們提起這些優秀的詩人和文人,當吟詠起這一首首膾炙人口的詩詞歌賦來,一定會記起這個以文治而聞名時代,而這個時代是由他親自開創的。他依然是以茶代酒,走下座來,與大臣們一個個碰杯,相互敬酒。此刻,他不再是皇上,那些與他舉杯相慶的,也不再是他的臣子,他似乎又回到了當年的竟陵王府,回到雞籠山的西邸集團。
在一個角落,歪著兩個醉漢,地上一灘汙物。這兩個醉漢正是剛才蕭衍擔心要喝醉的天才少年張率、劉孺。兩人不知是不勝酒力,還是怯於這樣前輩雲集的場麵,竟真的醉得不省人事。蕭衍伸手在張率的頭上拍拍,張率醉眼朦朧,嘴裏含混不清:“你是誰,你要同我喝酒嗎?”朱異喝斥:“喝成這樣,沒認出這是皇上嗎?”蕭衍向他擺了擺手,說:“嗬,你就是日誦百首的張率嗎?你的酒量可比你爺爺張永差多了啊,還有你老爹張瑰,既能酒,又風流。不過,你的詩寫得比他們都好。”歪倒在一旁的劉孺看見皇上就在自己麵前,嚇得尿都出來了。他努力要站起來,卻腳下不穩,竟一頭栽倒在蕭衍的懷裏,被朱異一把扯開了。蕭衍哈哈大笑,說:“你這個劉孺,那一年當著朕的麵即口誦出的《李賦》,朕可是爛熟於心啊。”對於兩人的失態,朱異堅持要按宮內的規矩處罰,蕭衍說:“要罰,一定要罰,就罰他們每人做詩百首吧。”二人仍在雲裏霧裏,哪裏還能誦出一字?蕭衍在兩位天才少年的頭上拍拍,即口誦出一首打油詩:“張率東南美,劉孺洛陽才。攬筆便應就,何事久遲回?”
獻詩的當然獻詩,喝酒的自然喝酒,而一些永明間的老臣似乎並不屑於與一些年輕人喝酒和詩,始終保持著一種矜持,禦史中丞蕭琛就是一個。見皇上走向這邊,蕭琛竟假裝酒醉,趴在桌上呼呼大睡。蕭衍隨手將附近桌上的一枚紅棗向蕭琛投去。紅棗打到蕭琛的臉上,蕭琛抬起頭,卻見蕭衍若無其事地將頭扭向一邊。蕭琛也撿起桌上一枚核桃報以還手。那枚核桃不偏不倚,正好打在蕭衍的額上,疼痛讓蕭衍有些惱火,卻也不好發作。他撫著痛處,說:“分管禮儀的官員就在一旁,禦史中丞你要對剛才的無禮負責。”蕭衍說這話時,表情是嚴肅的,氣氛有點緊張。蕭琛也意識到,自己的行為有些出軌,卻也並不過分,而皇上的生氣也不像是真的生氣,便說:“陛下以赤心對臣,臣當然也要以實心對之。”蕭衍笑起來,說:“你呀,你呀!”大家都笑起來。
不久,蕭衍著手編纂一係列大型典籍,他敕命到洽、張率、劉杳等人編撰《壽光書苑》二百卷;徐勉、何思澄、顧協、王子雲等編撰《華林遍略》七百卷;蔡法度編撰《梁律》二十卷、《梁令》三十卷。一百多年來,戰亂連連的江南社會終於結束了戰亂,回歸和平,他要讓人們看到一個社會穩定、經濟昌盛、文化繁榮的南朝在他的統治下穩步發展,他要讓文化荒蕪的北魏人看到有著幾千年文明的江南社會有著怎樣巨大的文化魅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