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就要歸於您的名下了,這絕對不是夢。叔達,你應該著手考慮怎樣治理這個戰亂頻仍的江南天下了。江南百姓需要你。”
“現在說這些還早吧,”蕭衍說,“你忘了,崔慧景已經打到台城根下了,還有陳顯達,他們哪一個不是蓋世英雄,可到最後都免不了兵敗一潰,馬革裹屍的命運。”
“叔達,”張弘策打斷了他說,“你不是崔慧景,你也不是陳顯達,你的智慧和謀略是那些草莽英雄所無法相比的。更重要的,你在雍州起事,一切都是順天應人,奪取天下,即將成為現實。”張弘策為他分析了當前形勢。齊王朝氣數已盡,改朝換代是不可阻擋的曆史潮流。正因為如此,才有了蕭衍振臂一呼,天下歸附的局麵。而在北方,隨著北孝文帝的死,北魏朝廷一時再也無法顧及南邊的事情,這又為蕭衍東進建康創造了條件。而目前蕭衍所擁有的團隊實力雄厚,前所未有。這個團隊由三大集團組成。其一是以範雲、沈約等舊友文人(包括張弘策)組成的謀士集團;其二是以王茂、鄧元起、曹景宗、韋睿以及呂僧珍所組成的將帥集團;其三是以蕭偉、蕭儋等兄弟組成的家族集團。擁有這三大集團的蕭衍,足可以將江南的天下攬入懷中。
張弘策是蕭衍的從舅,又是他不可多得的私人郎中,他總能根據蕭衍的內心對他或補或瀉。張弘策的一番話,讓蕭衍對即將到來的勝利充滿了信心。
“建康離我們還遠,且讓蕭寶卷再快活幾天吧,眼下,我們需要對付的不是建康,而是江州。”
“是啊,江州是一根硬骨頭,不好啃呢。”
“弘策,你還記得太寧元年(公元325)發生的蘇峻之亂嗎?”
張弘策怎麼會不記得發生在那一年的蘇峻叛亂事件,那一年,趁著明帝病死,曆陽(今安徽和縣)太守蘇峻起兵,很快就攻進建康。戰敗的輔佐大臣庾亮不得不乘一艘小船逃到潯陽,與曾有前嫌的荊州刺史陶侃以及江州刺史溫嶠三相聯合,組成一支強大的軍隊,再從江州出發,終於打進建康,平定叛亂。
蕭衍說:“潯陽地處江左,襟江帶湖,控扼荊、湘,也是建康的最後一道水上咽喉,可退可攻。正如你剛才所說,拿下江州,對於下一步的戰略十分重要。可是,江州刺史陳伯之可不是溫嶠,更不是陶侃,這個老狐狸狡猾著呢。”
蕭衍的棋童陳慶之將一件鬥篷披在蕭衍身上,夜已很深,涼意正濃。張弘策催蕭衍回到帳內。
蕭衍打了一個哈欠,說:“弘策,你能猜得出,現在我們的對手江州刺史陳大人在幹什麼嗎?”
“或許也正像你我一樣,對著一張地圖苦思冥想吧。”
陳慶之說:“或許,他兒子陳虎牙正在向他哭訴加湖失敗的慘痛,老家夥正在陪著抹眼淚呢。”一句話說得大家都笑起來。
蕭衍說:“那麼,陳伯之下一步會有什麼打算?”
張弘策似乎受到啟發,說:“陳伯之首鼠兩端,我們何不將對付荊州蕭穎胄的辦法,再對付他一次呢?”
蕭衍說:“你說得對,征戰未必全憑軍事進攻,氣勢上先鎮住對方更為重要。加湖之戰,義軍聲威大振,陳伯之必然心有餘悸,陳伯之之子陳虎牙在加湖之戰中狼狽逃歸,潯陽城內必定人心惶惶,在這種形勢下,義軍更可不戰而屈人之兵。”
陳慶之說:“我在俘虜營中認識一個棋友,棋下得比我還好,我正打算將他引薦給主公。他原是陳伯之的一員部將,言談中對我們主公十分崇敬。我明天就將他帶來,主公何不讓他回到江州,去做又一個王天虎呢?”
第二天,陳慶之果然就將一個人帶到蕭衍帳下。此人名叫蘇隆之,來之前,陳慶之已經把意思向他說清了,所以此人一進帳立即就說:“我雖為江州軍士,但卻久仰扶國大將軍英名,願意為扶國大將軍效犬馬之勞。”蕭衍十分高興,對蘇隆之厚加賞賜,並讓他轉告陳伯之:如果陳伯之願意歸降義軍,可讓他繼續做江州刺史,再任命他為安東大將軍。
正如蕭衍棋童陳慶之所料,潯陽城裏,陳虎牙正向他老子陳伯之哭訴著加湖之戰的慘痛。正在這時,從蕭衍處回來的蘇隆之請求會見。陳伯之二話沒說,立即讓人綁了蘇隆之,命拉出去砍了,卻被他兒子陳虎牙勸住了。陳虎牙說:“蕭衍大軍目前正勢如破竹,我區區江州兵,豈是蕭衍的對手。殺了蘇隆之,等於正式向蕭衍宣戰。蕭衍要是真的發起攻擊,一座潯陽城如水淹土城,你我父子逃都沒法逃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