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4章 雍州虎(1)(3 / 3)

五月下旬,遠在建康的蕭寶卷意識到郢城在戰略上意義重大,立即派吳子陽、陳子牙率兩萬官兵由建康西上,直逼西陽、武昌,形成對蕭衍義軍的直接威脅。

義軍自二月發兵,已三個月過去了,郢城仍久攻不下,西部朝廷不斷來信,命蕭衍放棄魯山,急速南下,直搗建康。一些將士開始泄氣,幾乎每天都有士兵逃出兵營。

蕭衍仍是不急不躁,該吃飯時吃飯,該下棋時下棋。傍晚,他會帶著陳慶之,去附近的村莊閑逛。這一天,他在一條村路上迎麵遇到一個穿著孝服的白發老者,雙方凝神很久,終於相互認出。原來,又是一個當年竟陵王府時的好友,他的名字叫範縝。與陶弘景的麵紅齒白,悠遊清閑相比,比蕭衍年輕三歲的範縝卻未老先衰。這是自然的,逍遙者適意,憂憤之人卻總是難經歲月。

一年前範縝老母病逝,範縝辭官還家,此時正是他的丁憂之期。

“我聽說你在宜都大毀寺廟,禁絕香火,老佛爺沒怎麼樣你嗎?”見到當年的老友,蕭衍心情大為舒暢,禁不住哈哈大笑。

“早就聽說叔達替天行道,在雍州起事,一直想去看望老兄,無奈母亡,不能遠出,今在此與兄不期而遇,該不是佛的安排吧。”

“長才範鎮字長才兄不信佛,可佛卻安排我今天在這裏見到你。”不久前陶弘景來訪,在此處又巧遇範縝,這冥冥中的奇遇,讓蕭衍又增添了一份歡喜,一份信心。

“蕭寶卷禍國殃民,我兄蕭懿及另二弟均慘遭毒手,我不得已而舉起義旗,長才兄務必助我一臂之力。”

範縝說:“義軍屯兵魯山雖已久矣,但攻克魯山為全局成敗攸關之舉,叔達兄切不可急於南下,以免被人斷後路。”

“嗬,現在偏偏有人一道道聖命,讓我放棄魯山,急速南下,去和蕭寶卷決一死戰。你說,我該怎麼辦?”

範縝說:“我記得叔達兄一篇關於圍棋方麵的文章中有雲:‘癡無成術而好鬥,非智者之所為’,叔達豈會是癡無成術而好鬥者?魯山為漢水之口,不僅通荊、雍二州,且能控引秦(今甘肅天水市)、梁(今陝西漢中)二州,可謂四通八達,而且糧運資儲,十分便捷。駐守此地,雍、荊義軍可全麵控製長江、漢水以及湘水的所有水上運輸,郢、魯二城給養必不長久。現在,義軍可兵分兩路,一路駐守漢口新城,控製魯山城,另一路渡過長江,進逼郢城。這樣一來,既切斷郢、魯二城的聯絡,又可保證義軍後方的糧草足、軍隊暢通無阻。義軍兵多糧足,郢城、魯山頓成孤城,到時,兩城何愁不破?”

範縝是本地人,對本地的形勢當然比別人更加熟悉,也更有發言權。範縝所說,正是蕭衍所想,而範縝的分析,更增加了蕭衍堅守魯山,占領漢口的信心。蕭衍指著長江以北的那一片開闊地帶說:“長才兄請看,那一片開闊地帶對於我義軍的後方是何等重要,我豈可輕易放棄?我正是意識到魯山的重要,所以才堅守在此,拿下魯山,攻取武昌,到時請看吧,我蕭衍將引長江之水,澆一炬之火,直取建康,將蕭寶卷巢穴燒個老底朝天。”

說起當年的“竟陵八友”,二人免不了一番噓唏。蕭衍又問起沈約,範縝說:“我也好久沒見到他了,據說年初即去了天台桐柏山,在金庭觀做了道士。活見鬼了,逃遁世俗尚可理解,裝神弄鬼天理不容。”

“世道昏懵,裝神弄鬼也不失為一種逃遁世俗的方式。”

“以我對休文的了解,休文又豈是一個甘心逃遁世俗之人?”

蕭衍說:“要不了半年,他就會自己走出桐柏山的。”

範縝引路,蕭衍來到範家,在範母靈位前恭敬跪拜。再看室內,僅有一床,一灶,一屋零亂書籍。蕭衍感慨說:“長才兄為官多年,竟家徒四壁,如此官員,得之其一,朝廷之幸,得之其十,國運綿長。長才兄,你且安心在家為伯母守靈,等我攻克建康,生擒了蕭寶卷,再來找你。還有休文、彥龍、任昉、丘遲等,我不會讓大家閑得頭皮發脹的。”

範縝握住蕭衍的手說:“叔達雄才大略,範某盼你早成大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