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不是——”
“那上麵清清楚楚地寫了我的名字!”多洛塔煩躁地拍了拍桌子,“安吉娜特意給你拍了照片,用魔法藥水處理過,你為什麼要將那張照片藏在書架頂端?你明明總是拿出來。”
“那不是——”
“你連我的墓誌銘都會背了,那可能是你學的最熟的一句俄語:‘玫瑰和勇敢的心與她一同長眠。’”
“那不是——”
“那是,”多洛塔踩著實驗桌,又半跪下,視線與他平齊,“你明明什麼都知道。”
斯內普閉上眼睛。
良久,鄧布利多輕聲問他:“西弗勒斯,你在和誰說話?”
西弗勒斯,你在和誰說話?
西弗勒斯,你知道我不在這裏。
西弗勒斯,安吉娜又寄來了新的信件,她是如此憎恨你,以至於信開頭的每一句都是“代替我死去的摯友,向您問好”。
西弗勒斯,麗塔·斯基特不知為何用大量文字宣揚了我的死亡,如今我的死亡已經眾人皆知,傳到了世界的每一個角落。
西弗勒斯,今天是三月七日,是我的生日。
事實上,從今天開始,我們分別的時間就比我們認識的時間還要長了。
……
西弗勒斯。
按理說三月不應該下雪,但是今年的冬季走得格外晚,用麻瓜的話說,這似乎是一個“災年”。
安吉娜的信件姍姍來遲,她在信中說,她昨天去了墓園,陪多洛塔的墓碑度過零點,一直陪她看完日出,才回到審判庭。
對,審判庭。
安吉娜如今隸屬於審判庭。
她掙脫了整個赫拉柏林家族,自發向她曾經最痛恨的、最以為肮髒的淤泥中走去。那個地方有一千處一萬處不好,可就像多洛塔說過的,那是個不看出身的地方,它能最快以最荒唐的方式實現人的願望。
安吉娜的願望已經實現了,她借由審判庭的力量,從霍格沃茲搶走了多洛塔的骨灰。
那是理論上三強爭霸賽結束的那一天,難以想象,這一屆三強爭霸賽沒有一個優勝者——
多洛塔死亡,安維爾目盲,西妮獨自站在迷宮門口,轉身離開。
正如來自布斯巴頓的小姑娘所說,沒有勇士的三強爭霸賽,沒有意義。
安吉娜身披著深灰的審判庭長袍出現在三強爭霸賽結束的官方舞會上,她伸出枯瘦蒼白的手搶走了獎杯,將多洛塔的骨灰盒安置在獎杯中高高捧起。
她說:“我來接我的勇士回家。”
德姆斯特朗的勇士,無論是死是活,都要回到德姆斯特朗。
魔法部沒有人敢阻止她。
多洛特·賽斯利亞,她實在是一個聰明過頭的姑娘,她確實用她的死亡報複了她所憎恨的所有人。英國魔法部和北歐魔法部被她挑撥得四分五裂,一齊與審判庭大打出手,令人作嘔的桑拿斯萊夫命喪黃泉,所有背後執棋者兩敗俱傷。
多可笑啊,現在魔法部居然拿不出一個合適的戰力來阻擋一個剛成年的德姆斯特朗小姑娘。
而剩下的人、剩下的人隻是沉默地望著斯內普,可斯內普——他並沒有名義來阻止安吉娜。
他與多洛塔,他們的關係從沒有切實存在的證明,他們的佐證隻有預言家日報的三流報道。
甚至最後一段時日,周圍人都知道他們在爭吵,爭吵得那樣厲害,以至於她獨身一人去違抗命運,又被命運推下懸崖,摔個粉碎。
沒有人知道我愛你。
已經沒有人知道,我還愛你了。
舞台上枯瘦的紅裙子孤獨地起舞,沒有音樂、沒有燈光、沒有發動戰爭的將軍和命中注定的戀人。
隻有細碎的、顛沛流離的、踩在刀刃之上的舞步。
像預言一般。
……少了另一個姑娘。
安吉娜將獎杯與骨灰抱在懷中,冰冷的藍眼睛與他對視,她沙啞地、輕蔑地,這樣叫他:
“懦夫。”
幽靈船下沉、桅杆沒頂、寶石風化、夜色裏閃閃發光的是黑湖的湖麵,遠眺之處秋千正空曠地搖擺。
一九八二年十月二十日,於霍格沃茨勇士選拔的晚宴,有人在喝酒後大放厥詞,大言不慚地說要把獎杯視作命運的禮物,用來追求他。
一九八二年過去,三強爭霸賽結束,獎杯不知所蹤,命運的禮物永遠缺席。
什麼都沒有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