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白雲藍天。
病房內,潔白的床單。
她睜開眼的時候,看到了涼生,一身帥氣的西裝,如她想象中的一般模樣。
他說,你醒了?
昨天,正在同伊元和堂進行一次極其重要的會談的他,接到慶姐的電話,便撂下一屋子傻掉的人,匆匆從日本飛了回來。
下飛機,到醫院,已經是午後。
傍晚的太陽照進病房裏,她安靜地睡著,從未有過的寧靜模樣;守在一旁的寧信,看到他時,紅紅的眼睛裏是微微訝異的光,似乎是有很多話,要說。
他隻當她是想責備,卻又克製著;寧信走後,他便守在她的身旁。
得知她沒事,他放下一顆心,一身疲憊。
醫院。雪白的牆。
這些年來,對他來說,這已經是熟悉到不能熟悉的場景,這也是她慣用了的伎倆,不停地用死亡威脅自己。
這種威脅終結在他將那桶油倒在身上,赴死決絕一般地告訴她,我從不會用死去要挾一個人來愛自己,卻可以用死去愛一個人。
就在他以為她放棄的時候,卻事端又起。
寧信走後不久,她便從睡夢中醒來,看到他的那一刻,愣了一下,涼生?
涼生也愣了,很顯然,他已經準備好了接受她的歇斯底裏的哭訴和斥責,哭訴她對自己的愛,斥責自己的薄情。
他在想什麼,她怎麼會不懂?
隻是,這一次……
她突然笑了,那麼淡的表情,明明寂寥,明明淒傷,卻淡若雲煙,不同於以往的歇斯底裏。
無人知道昨日那個可怕的夜晚在她身上,樓梯口裏發生過什麼,已將一切改變,她已不配執念,或者沒有力氣去執念。意懶心灰。
她低下頭,歎了氣,平靜地說,我隻是睡不著,吃了點兒藥。
明知無人相信,但這句話,卻已是第二遍說起。
第一遍是對哭著的寧信。
那麼平靜,無悲無喜。
涼生愣了愣,這是這麼多年來,她從未有過的安靜溫柔。
她抬頭看看他,平靜地說,覺得我應該像以前那樣,同你吵嗎?同你鬧?不死不休?
她笑笑,語氣那麼淡,如同看破生死一般,說,從你將那桶汽油倒在自己身上開始,我已經決定放你走了。
她心裏全是滿滿的悲傷,卻笑著說,當我愛了那麼多年的男人,就這麼站在我的麵前,將汽油倒在自己身上,恨不能將自己付之一炬地對我說,他愛她,即使成塵成灰,也是一把隻能愛她的灰或者塵。我就該死心了的。不是嗎?
她低頭,笑,這一世,我所能給你最好的愛情,也隻能是,你愛她,我成全。隻是……那天的傷……現在還疼嗎?
她的眼淚流了下來,明明是努力強忍著啊。她倉皇去擦,努力地笑,解釋,對不起!對不起!我、我不想惹你心煩的。我不想在你麵前流眼淚,可、控製不好……
看著她語無倫次的討好,涼生的心突然酸了一下,他將一條手帕遞給她,說,對不起。
她看著他,卻原來,從頭到尾,隻能是對不起。
她笑了笑,仰起臉,說,沒關係。
她輕鬆的表情,望了望天花板,說,原來放下了,也就放下了。
她吸了吸鼻子,笑了笑,說,如果你不覺得我很煩,就當我是個老朋友吧。她看著他,說,我們還能做朋友嗎?涼生。
他點點頭。
愛你十年,不多不少。燒完大把青春,燒完了倔強愛恨,最後換來了做你的老朋友,是不是也挺好?
那一天,陽光那麼好的午後,她終於不再糾纏。
隻是,如釋重負卸下枷鎖之後,他有些不習慣,她的恬淡超然她的成全,這麼多年來,鮮豔如她,任性如她,執念也如她。
那個下午,兩個人,突然說了那麼多的話,從未有過的輕鬆氣氛,從來沒有過的笑臉,說著高中時代的那些事,巴黎一起看過的雲和月,還有國內新上映的電影,看過的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