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裏勒竟然敢睡在我的床上!
憤怒讓我忘記了他現在是哈裏勒王。我從桌子上拿起茶壺,掂了掂,茶壺中還有水,我走到床前,將茶水倒在他的臉上。
哈裏勒遭到茶水的侵襲,一下子坐了起來。在不明所以的情況下,他第一個反應就是伸手去摸腰刀,可是,他的手摸了個空。我擔心他會危害到我,在倒茶前已經將他的腰刀拿走了。
哈裏勒清醒過來,怒視著我:“你在做什麼!”
我也怒視著他:“你在做什麼!”
哈裏勒低頭看看他睡著的床,淡淡地說道:“我一定是睡著了吧?”
“廢話!”
“你聽我說……”
“用不著!你為什麼不走?而且,你憑什麼睡在我的床上!”
“你睡在地上,屋裏這麼小,我不睡在床上又能睡在哪裏?莫非你的意思是說,我應該把你也抱在床上一起睡?”
哈裏勒在我的印象裏從來不是一個輕薄的人,可是此刻,他竟然對著我輕薄地嬉笑。
我抬手抽向他的臉頰,他的動作比我還快,一把攥住了我的手腕。他的力量驚人,我根本不是他的對手,我被他牢牢製住,隨後,他將我的手臂輕輕一擰,我身不由己地倒在了他的懷中。
我驚慌地看著他。他的臉離我的臉很近,他的兩隻眼睛像幽深的古井,井水倒映著月光,明亮如鏡。雖然我的憤怒依然如故,他的惡作劇給我留下的印象卻不能用“厭惡”這個詞來形容。每個人都有複雜的兩麵,想必哈裏勒也不例外。
“放開我!你放開我!”我扯著嗓子喊起來。
我剛喊了兩聲,他用手扼住了我的喉嚨,我嚇得及時閉住了嘴。我極力想掙開他的手,我越掙紮,他越用力,我被他掐得喘不過氣來,胸口憋悶欲裂。驀然間,死亡的恐懼襲上我的心頭,在血液即將從我的腦海裏流空的瞬間,我喃喃地、無助地喚道:“公主,救救我……”
哈裏勒猛然鬆開了手,我劇烈地咳嗽起來。
哈裏勒輕撫著我的肩頭,悲傷與恐懼壅塞在我的每一寸血脈裏,我用盡全身力氣咳著,涕淚滂沱。
不知過了多久,我停止了咳嗽。哈裏勒將他的嘴貼住我的耳朵,低低地問道:“你怕嗎?”
我抬起眼睛望著他。
他傷害了我,可他沒有一點愧意,這個男人簡直讓我無話可說。
“你怕嗎?”他執拗地追問。
我想了想,惡狠狠地回答:“你想知道?讓我也來試試?”
“不必,我怕。”
他坦白地承認自己對死亡的恐懼倒讓我大吃一驚。麵對死亡,沙哈魯似乎比他更具有勇氣。
對話的時候,我還在哈裏勒的懷中,他始終不肯放開我,我不得不請求他:“你讓我坐起來說話吧。”
他回絕了:“不,我喜歡你在我懷裏的感覺。”
“可我不喜歡。”
“那是你的事情。”
“你什麼意思?”
“這是唯一的機會。”
“唯一的……機會?”
“是啊,除了今天,除了現在,我恐怕再沒有機會把你留在懷中。”
“我不懂你的意思。”
“這種事,我懂就行。”
“你在開玩笑吧?”
“是,我在開玩笑。”
哈裏勒夢囈般的語態讓我哭笑不得,可我被他這樣摟著實在不好受。我想了想,試圖換一個角度說服他放我起來:“哈裏勒,你躺著,讓我坐在你的身邊陪你說話,不好嗎?”
“行。但你不要離開我太遠,如果你再做出任何不敬的舉動,我向你保證,我一定殺了你。”
“你真是這樣凶殘的人嗎?”
“有時是。我的心裏充滿仇恨,仇恨需要發泄的對象,不幸的是,我選擇的這個人是你。”
“為什麼?”
對於我的問題,哈裏勒避而不答。他讓我往裏坐坐,將頭枕在我的腿上。哈裏勒的年齡比我小幾歲,從小到大,我們見麵的機會不多,既算不上青梅竹馬,也沒有朝夕相處。他不像沙哈魯和阿依萊,沙哈魯如同是我的兄長,阿依萊是我想嫁的男人,哈裏勒給我的感覺則一向很陌生。應該說,他今天對我所做的一切都出乎我的意料,我把他的反常歸結為他需要慰藉,隻是,他選錯了對象。
哈裏勒微微合上眼睛,他的表情讓我覺得他對於躺在我的腿上格外愜意,果然,他還長長地打了個哈欠。
他困了。
我也困。
我急於讓他離開:“哈裏勒……”
他將手指放在唇邊,“噓”了一聲。我想起他剛才扼住我脖子的那一刻,心裏驀然有些膽怯,不敢再招惹他生氣。畢竟,我很愛惜自己的生命,我喜歡活著,活很久很久,最好永遠不要死去。
我低頭看著哈裏勒。他也看著我,我們麵麵相覷。如果是戀人,這樣的注視想必一定情意綿綿。可是我與哈裏勒的注視卻充滿譏諷的意味,我們都不是彼此所喜愛的人,天知道今夜我們為什麼會如此親近?
更可笑的是,明天,哈裏勒還要做新郎。
“塞西婭。”哈裏勒依舊合上眼睛,輕輕喚我。
“嗯?”
“你都這麼老了,為什麼還不找個男人嫁出去?”
可惡!他居然說我老了!長生天作證,事實上我的身心比一個十六歲的少女還要生機勃勃。不過,他說得也不算有錯,一個二十六歲還待字閨中的女人,在男人眼裏可不是像個怪物一樣不可理喻。
“噢,我嫁不出去。”我隻好這樣回答。
“真的嗎?”
“真的。小的時候,鄰居們都覺得我不是尋常人,是一個精靈,或者根本是一個妖怪,不讓他們的孩子跟我玩耍。”
“因為你眉間的金星?”
“對。”
“可歐乙拉公主並不這樣認為。”
“是。公主認為我眉間的金星是智慧的象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