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咎由自取(1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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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裏勒將我囚禁在王宮的後花園裏,花園的假山右側有一處獨立的院落,我的工作室就是我的牢房。

哈裏勒根本不用擔心我會逃走,他用我來製約公主,也用公主來製約我。他很清楚,任何情況下,我都不會做出對公主不利的事情。

因為兀魯伯的逃走,哈裏勒對公主失去了信任。不過,考慮到公主是前朝大元皇帝的親生女兒,她本人生性又隻喜歡小孩,不喜歡政治,哈裏勒不得不對她法外施恩,按照帖木兒王生前的口諭給了她一次活下來的機會。

可是,這樣的機會隻有一次。

哈裏勒在讓世人看到他的大度後,隨時可能將公主置於死地。一旦他決定這樣做,他需要的隻不過是一個合適的借口。

我應該是他計算之內的借口之一,好在,我決不會讓他得逞。

哈裏勒最初隻是希望我為他的新妃主設計一枚玉步搖,在我的說服下,他又臨時增加了其他的飾品,包括一支金簪、一副瑪瑙耳環、一串珍珠項鏈、兩隻翡翠手鐲,我對他說,我要將他的新娘打扮得珠光寶氣,讓所有參加婚宴的人為她的華貴和美麗驚歎。正是這句話對哈裏勒產生了作用。

我日以繼夜地工作,這是我排遣寂寞的方式。哈裏勒根本不需要派人看守我,對歐乙拉公主的忠誠和對設計首飾的狂熱比任何看守都更能將我禁錮在自己的房間裏。日月星辰、風霜雨露都是我靈感的源泉,我沉浸在一個隻屬於我的藝術世界裏,無暇顧及其他。

偶爾,吃晚飯的時候,哈裏勒會到我的工作室來看望我,他讓我陪他喝酒。這時,我們都絕口不提歐乙拉公主,不提沙哈魯,不提皮兒或者他的父親米蘭沙,我們隻談他的新娘。

我知道他娶妻的日期一天天臨近,奇怪的是,我看不到他的臉上有多少興奮之色,他實在是一個滿懷憂慮的新郎。

這真是奇怪!此時的哈裏勒,真有點像沙哈魯與小妃主成親時的樣子。

在哈裏勒舉行盛大婚宴的頭一天晚上,他來取走我為他的新娘設計的所有首飾。裝首飾的盒子是我精心挑選的,哈裏勒將每一個盒子都打開,將每一件首飾都取出來欣賞一番,最後他說:“公主真是個奇特的女人。”

我不會誤解他這句話的意思。

他說得對,如果沒有歐乙拉公主,就不是會有今天的塞西婭,是公主的慧眼和無止境的信任成就了我。

看過所有的首飾,我幫哈裏勒將它們一一回歸原位。哈裏勒一直看著我,我抬起頭來時,驀然發現他的一雙深黑的眼睛裏閃耀著我看不懂的光芒。對於男人,我至今一知半解,我生平最親近的男人除了沙哈魯,隻有阿依萊,他們在我的麵前都那麼簡單透明,我從來不需要費心去看懂他們。

首飾裝好了,哈裏勒卻沒有急著要走的意思,他坐下來,問我要杯茶喝。我關心公主是否會參加他的婚禮,他說:“我請了歐乙拉公主。”停了停,他又補充道,“皮兒也會參加婚宴。”

這個消息讓我有些吃驚。

皮兒是帖木兒王生前選定的唯一的王位繼承人,擁有自己的封地、軍隊和許多追隨者,帖木兒王生前對他的寵愛使他成為哈裏勒攫取王位後最強勁的對手。帖木兒王突然病故,哈裏勒借地利之便占據撒馬爾罕的王宮,皮兒聞訊立刻從封地返回,以戰爭表明了他激烈反對的立場。可以說,與沙哈魯、奧瑪等人相比,皮兒才是哈裏勒首先需要考慮剪除的人。

皮兒引軍攻打撒馬爾罕。起初,哈裏勒不是皮兒的對手,吃了幾場敗仗,幾乎丟掉王城。不過,哈裏勒最後還是勝利了,他將皮兒趕回了封地。

皮兒原想與沙哈魯聯手,他派人與沙哈魯聯絡,沙哈魯毫不猶豫地給予他道義上的支持。至於出兵一事,沙哈魯卻以兒子兀魯伯仍在哈裏勒的手上為由,表示還要等待時機。

皮兒可不願意再等。他急不可待地想要奪回王位,想要報兵敗之仇,他在封地整飭兵馬,招募雇傭軍,再度攻打哈裏勒。皮兒來勢凶猛,哈裏勒接受大臣建議,主動出擊,與皮兒在哥疾寧附近展開決戰。

皮兒運氣不佳,仍是先勝後敗,最終淪為哈裏勒的階下囚。

與此同時,兀魯伯卻在歐乙拉公主和艾庫等人的營救下,順利逃出樊籠。

皮兒被捕後,一直被哈裏勒派人嚴密看管,直到後來我才知道,他被監押的時候其實我離他很近。在我工作的房子後麵有一座哈茲罕時代關押重要犯人的地牢,皮兒就被關押在地牢之中。

我詫異哈裏勒為什麼要讓皮兒參加他的婚慶大典,他難道不怕皮兒借機逃跑,或者就是他已與皮兒私下達成了某種協議?

我對皮兒不關心,也懶得猜測。現在,我沒有事情可做,就想立刻見到公主了。我相信,我在後花園專心設計首飾的這段時間,公主一定來看望過我,隻不過都被哈裏勒以種種借口擋了回去。

我的房間有哈裏勒派人送來的好茶,我給他沏上,盼著他喝完趕緊離開。我想睡一覺,這些日子勞心勞力讓我身心俱疲。奇怪的是,哈裏勒將一壺茶都喝光了仍然沒有要走的意思,他漫不經心地說著一些事情,我漫不經心地應答著,後來,我歪在椅子上不知不覺地睡著了。

我做了幾個不很長的夢,最後一個我夢見哈裏勒突然伸出雙手,扼住了公主的脖子,我嚇得渾身一激靈,驚醒了。我醒來時才發現自己早已不在椅子上,不知什麼時候我從椅子上溜了下去,睡在地毯上。

桌上的油燈仍然亮著,證明我並沒有睡得太久。可是,我的身上什麼也沒蓋,這讓我感到有些冷。我從地毯上站起身,想挪回床上,我剛邁了一步,又站住了,我看到的一幕讓我整個人都傻掉了。

我使勁揉揉眼睛,希望自己看錯了。遺憾的是,我並沒看錯,我的床上的確有個人正在睡著,這個人是哈裏勒。

我的天哪,哈裏勒居然沒走!他不但沒走,還睡在我的床上!

突然,一股無明怒火從我的心底裏竄到了我的臉上,我的臉變得滾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