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請你來,是想請你參與領導研製戰略核武器——原子彈!”
“什麼?我們也要搞原子彈?”
對王淦昌來說,1961年4月1日是一個永遠難忘的日子。時任第二機械廠工業部副部長的劉傑緊急召見王淦昌,並一本正經地對他說道:“今天請你來,是想請你參與領導研製戰略核武器——原子彈!”“什麼?我們也要搞原子彈?”刹那間,王淦昌的心裏升起一股民族自豪感與尊嚴感。
“毛澤東主席親自批準將此項人物命名為‘596工程’。”劉傑接著嚴肅地說,“周總理將此項任務列為國家的最高核心機密,再三叮囑必須保密,主要研製人員要隱姓埋名,斷絕一切海外關係。”王淦昌毫不猶豫地回答:“我堅決按照組織的一切決定辦事!”
研究原子彈是王淦昌多年以來的夢想,諸多年前,當他在一份外文雜誌上看到鈾核裂變的介紹,便喜出望外地將這一新知識傳授於學生,並與助手進行中子轟擊雷酸鎘的實驗,渴望能夠引來爆炸現象。他的這一舉措卻在無形中招來同事的非議:“飯都吃不上了,還做什麼試驗?”“餓著肚子也要做!”一直以來,王淦昌目不轉睛地關注著原子彈的研製,卻沒有具體條件來進行此事,他隻能將這些核物理原理與現象講給其學生們聽,卻沒有想到,若幹年後,卻能與自己的學生們一起參與原子彈的研製。
為了中國的“兩彈”,王淦昌毅然改名為“王京”,心甘情願地隱名17年之久。從1961年到1978年,在世界的各種學術交流活動中,他不知不覺地失蹤了,不計其數的國外科學家均在猜測:王淦昌到底在研究什麼呢?
他的妻子吳月琴也愈發感到奇怪,丈夫為何在一時間變得神神秘秘的?每逢到外地出差時,總是說走就走。長期以來,來去匆匆的丈夫僅留給她一句話:“你不要問了,這家就交給你了。”後來,她在無意中覺察到丈夫改了名字,募然覺得丈夫在某些方麵瞞著自己,即使打電話,也會有意地將門關上,仿佛在提防一個特務似的。
諸多年後,每當提起丈夫,吳月琴還會埋怨般地嘟囔道:“那時,不知道他在幹什麼又神秘又偉大的事業,一去就是好幾個月,他來信的地址都是信箱。我就知道他在‘信箱’裏,天知道他上哪兒去了?”兒女們也日益感覺到,一向對他們寵愛有加的爸爸,猛然變得對他們“不聞不問”,即使每月發的工資也要“勞駕”別人去帶領。
“我要到西安出差,說不準什麼時間能回來,你把孩子照顧好。”
“成功了!成功了!”
從那時起,王淦昌的足跡從北京走到青海高原,又伴著大漠的駝蹤,徑自走向羅布泊蘑菇煙雲騰起的地方。
在他56歲的那年,上級要求其前往西北某地研製原子彈的炮轟裝置。由於此去時間較長,王淦昌在準備行李的時候,望著妻子那雙疑惑不解的眼睛,他破天荒地說了一次謊:“我要到西安出差,說不準什麼時間能回來,你把孩子照顧好。”當他踏上騎車時,妻子兒女均在向其揮手告別,他又後悔自己不應說謊,何必要欺騙至親的愛妻呢?況且自己在荒灘草原上進行試驗,每次曬得黝黑黝黑地回到家,雖然妻子嘴上不說,但她心裏一定會感到難過的。
這次,王淦昌所要前去的是一個寸草不生的地方。在平均海拔為3200米以上的廣袤金銀灘上,年平均氣溫是零下4攝氏度左右,風沙較大,高寒缺氧、雙凍期長,若要在此種自然環境下工作,既要忍受頭暈目眩、心悸喘息等不良反應,又要克服水土不服等各種各樣的困難。除此之外,那裏的食品、蔬菜等生活用品較為缺乏,在絕大多數情況下,僅能吃一些青稞麵與蒸不熟的饅頭,在如此艱苦的條件下,王淦昌卻與諸多科學研究者一起工作、一起生活,毫無怨言。
1963年,為了照顧王淦昌的身體,組織特意安排他到廣東從化溫泉進行療養。在不經意間散步的時候,同在此處療養的陳毅向其問道:“你們那個‘玩藝兒’什麼時候能夠造出來呀?等它爆響了,我這個外交部長的腰杆就硬了!”王淦昌淡然一笑,接著說道:“快了!”雖然這是一個大科學家胸有成竹的回話,但他的心裏卻尤為焦急。
1964年4月11日,周恩來在主持召開的第八次中央專委會中做出這樣的決定:第一顆原子彈要采取塔爆方式,力保9月10日之前做好一切準備工作,一定要“保響,保測,保安全,一次成功”。刹那間,王淦昌感到肩上的擔子沉甸甸的。
在此期間,還發生了一個較為有趣的小插曲:美國偵知中國原子彈研究進展順利,不時地揮舞核訛詐的大棒,聲稱大動幹戈,企圖使中國的核武器“絕育”。在一次專委會議上,居然有人提出將原子彈爆炸的時間推延至1970年的建議,羅瑞卿聽後,著急地說道:“到那時,咱們這些人都退休了啊!”王淦昌也甚為著急地說道:“萬事俱備,隻欠東風,怎麼能停下來呢?”幸虧毛主席聽了彙報後,大手一揮地說:“原子彈是嚇人的,不一定要用。既然是嚇人的家夥嘛,早響比晚響好!”他一錘定音,原子彈的研製由此更加緊鑼密鼓。
1964年10月16日,在茫茫的戈壁攤上,一座即將放置第一顆原子彈裝置的百米高塔豎起來了,威風凜凜,直衝藍天。下午3時,在人們的渴望與期盼中,離原子彈23公裏的主控製站發出了核爆命令,站在主控站的王淦昌激動萬分,心情不免有些緊張。發令前的一刹那,他屏住呼吸,靜靜地注視著遠方的天空。當計數器從10轉到0時,隻見金光噴發,火球淩空,蘑菇雲騰空而起。隨著一聲驚人般的巨響,大地為之驟然一震,王淦昌狂跳起來,大聲歡呼道:“成功了!成功了!”
對於王淦昌而言,奮戰荒漠的十幾年是非常艱苦而又異常危險的,尤其在十年文化革命中,科研人員既要遭遇精神方麵的衝擊,又要忍受意想不到的苦惱、冤屈、批鬥與人格侮辱等。然而,正是由於他懷著一股愛國激情,頑強拚搏,才顯示出中華愛國知識分子的特有誌氣;正是由於他毫無怨言地一心投入科學事業,才彰現出其“留取丹心照汗青”的民族傳統。
4.深厚的科學情懷
王淦昌既是基本粒子研究的主要奠基人,又是熱核聚變研究的開拓者。每當人們憶起他的時候,總會情不自禁地重複道:“以身許國”。
“愛國主義是對我最大的鞭策。每逢要做一件比較重要的事,我最先想到的是,我為國家工作,必須投入全部力量,並且常常以‘皮之不存,毛將焉附’典故來督促自己。”
“雖然科學沒有國界,但是科學家是有祖國的。現在,我的祖國正遭受苦難,我要回到祖國去為她服務。”
1960年底,王淦昌從前蘇聯杜布納聯合核子研究所奉調回國。同年三月,當時擔任二機部不長的劉傑與著名科學家錢三強前來與其談話,並傳達中央領導決定。那時,他毫不猶豫地迸出一句話:“我願意以身許國!”於是,他更名為王京,獻身於中國的核武器研製事業,隱姓埋名整整17年。由此可知,立誌“以身許國”者自有與這份承諾所深深相連的特有情懷。
在一次會議上,王淦昌激動地說道:“中國人學外語是一件非常不光彩的事情!”曾在那時,大家均感到十分驚訝,並為此議論紛紛。然而,王淦昌卻心平氣和地接著說道:“我們為什麼要學外語,是因為國外的科學技術發達。如果我們中國的科學技術發達了,全世界人都要學習我們,都要學漢語,那我們中國人就可以揚眉吐氣了。”刹那間,人們才意識到:王淦昌並非反對學習英語,他自己本身就精通德語、英語、俄語等多國語言,且在80歲高齡的時候,他還在依然堅持學習日語。他想強調的是,一種科研工作者振興祖國的責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