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案】精神類疾病
病曆號碼：66849
姓名：龍□□
初診：2002年11月10日
主訴：身心受創傷，致精神瀕臨崩潰。
患者因受打擊，導致身心不穩，常常獨自外出，漫無目標，不知所措，而由長輩陪同來診，我們先簡單地做心理輔導，疏導其情緒，並以加味逍遙散為主方，解其憂鬱，加柏子仁、百合、遠誌、鬱金、香附，以疏導情緒，經過一段時間的療傷，改善其症狀。
通常有精神類疾病的人會出現一種反應，隻要有東西可吃就一直吃，但因吃多排多，除了體重直線上升之外，就是便秘。臨床有兩種年齡呈現極端反應案例，一是嬰兒，一是老者。原來大腦饑餓中樞，又稱飽食中樞，無法隨年齡成長發達，小孩隻要塞奶瓶就吃，老人也會猛吃。我也遇過一病例，至今西醫找不出原因，就是隻要一睡覺，枕大骨墊枕頭，或坐椅子脊椎靠背，受到壓迫就想吃東西，明顯是大腦神經中樞有問題。我用溫膽湯治愈八九成。
本案我在初診用柴胡龍骨牡蠣湯、磁朱丸加上疏導情緒的鬱金、香附，安神的柏子仁、遠誌、百合。柴胡龍骨牡蠣湯出自仲景先生《傷寒論》的《壞病篇》，是從柴胡湯變化而成。原條文是：胸滿煩驚（即熱性病留下的後遺症），不能自轉側。胸滿煩驚就告訴我們是精神係統的問題。方內龍骨、牡蠣屬於介殼類，有潛陽作用，所謂潛陽就是鎮靜。
情緒與精神疾病另有大黃劑在內。仲景先生治病大法完全符合《內經》所謂“病在下取之上”“上病下治”的原則，即病灶在上要從下治，這原則本是針灸原則，但處方用藥也用此治法。這種精神類疾病是大腦中樞神經出現幻聽、幻想、精神不集中，用大黃作用是往下發展。可以緩和顱內壓，減少大腦的異常放電。除用柏葉湯外，也用黃芩、黃連、大黃，稱為三黃瀉心湯。《內經》也告訴我們，熱傷陽絡則吐衄，黃芩、黃連、大黃都大苦大寒，可以逐漸使破裂擴張的血管收縮，達到止血的目的，也是借助大黃引藥下行作用，使顱內壓升高的情形獲得趨緩，達到止血的目的。
磁朱丸可以治三種疑難雜症，它是出自《名醫方論》，組成雖隻有三味，卻不能小看。在臨床上，一治精神類疾病，二治飛蚊症，三治耳聾耳鳴，我們用此方治愈的病例不勝枚舉。至於鬱金、香附，本是礬鬱丸，也稱白金丸，白即白礬，金即鬱金。
11月8日第二診，患者服柴胡龍牡湯等方之後，因內有大黃製劑，便秘已改善，但告訴我月經周期不正常，因為精神類疾病必會擾亂腦垂體，才導致經期異常，故二診僅將柴胡龍骨牡蠣湯改加味逍遙散，其他則保留。
11月29日三診告訴我，月經從2002年8月到11月沒來，左側頭痛、胸悶、胸痛，加上飽食中樞有問題，所以一直要吃東西，導致膽固醇過高，因此三診將加味逍遙散改柴胡桂枝湯，加川芎、荊芥、鬱金、香附。柴胡桂枝湯出自《傷寒論》兩次，一是《陽明篇》，一是《少陽篇》，內有桂枝調和營衛，小柴胡湯疏通三焦。
龍小妹妹的症狀在持續服藥後，總算治好。
2002年底，介紹來診的老師本人來門診告知，患者已變換環境，並找到一份能維生的工作，還在某大學再深造。患者的調適與努力精神，也令人敬佩。
本章我們接著談思考的、大腦的心，也就是大腦指揮係統方麵的疾病。
生活壓力大，精神疾病多
曾有一則新聞報導，某高中有一個學生，有一天發現布告欄裏麵自己被記了一個小過，遇到這樣的事情，一般人通常會向導師、訓導主任等反映，但他心裏悶著不吭聲，也不回家向自己的父母反映。這個學生以往成績都在五名以內，被記過這件事，他很懊惱，始終解不開結，因此就精神分裂了!說起來真的是芝麻綠豆、微不足道的小事，有些人就很在意，然後就鑽牛角尖，你想想如果是泥土或許可以鑽過去，明明是鋼筋水泥怎麼鑽得過?隻會鑽得頭破血流!這個學生沒辦法最後隻好被送到台灣療養院，一住就住了12年，從18歲高中二年級，住到30歲，整個人就變成廢物。
我問這個病患說：“你在路上會不會認得我?”他搖搖頭。
“你能不能從家裏到我這邊來找我?”他也搖搖頭。
被記個過，認為是人生的汙點、對自己的羞辱、一種打擊也就罷了!但是有一個更不可思議的狀況，有一回他坐的椅子被人搬走，如果是我們，那就想辦法再搬一張，但他就為這件事情心裏不高興，還去向老師報告，結果老師的處理方式也是叫他搬另外一張椅子了事，有坐的就可以了嘛!但不行，他就非得要那張椅子，像這麼一點點小事，他就鑽啦鑽，鑽不出來就精神分裂，跟他的性格個性關係很大。
還有一個簡姓病患，本來讀專科，突然有一天也不知道到底什麼心結，他認定有人拿毒藥給他吃，說他的飲料裏有顏色，肯定是被人家下毒；然後看到從冰箱拿出來的白帶魚裏麵是紅的、有血水，也說別人要害他。由於老是一直念一直念，最後也隻好到北投陸軍精神病院住，轉到台大醫院又住了8年，情況很不好。後來，家人來找我幫他處理，精神狀態有好轉，就到他哥哥在景美開的電器行幫忙，兄弟比較不會有什麼芥蒂，後來大概嫂子一直抱怨，說弟弟長那麼大，人好好的竟然不去賺錢，一直靠人家養之類的。他聽了很受不了，就開始說要去賺大錢，寫了很多投資計劃、理財計劃，還寫得頭頭是道，病情又開始不穩定。
精神有狀況的這類人隻要稍有刺激，隨時就會爆發，生活中的應激事件是一個很重要的因素。一般像這種症狀的人，有的是把自己封鎖起來，不吃、不喝，北投的那位小男生，他可以48個小時不吃、不喝、不睡、不說一句話；有一些人是有攻擊性的，會打人!有位醫學係的男生，因為戀愛失敗，導致精神分裂，他家在西藏路有一棟房子，那棟房子裏麵沒有人敢和他一起住，隻有父親來照料。隻要見到年輕男生，他就要拿菜刀去對付，認為他的女朋友是被“這男生”搶走，唯一隻對父親不敢發飆!
對於精神病、精神分裂症患者在《內經》裏就有一個方，就是用鐵落，鐵落是打鐵燒紅的時候，鐵錘敲打濺出來的碎片。現在打鐵的行業少了，當然比較不太方便，我就用一種變通方式：到五金行去買幾斤鐵釘，把鐵釘先放在藥罐子裏邊加水煮一兩個鍾頭，煮了以後鐵釘裏鐵的成分會釋放出來，煮過或用過的鐵釘還可以用，所以是一舉兩得。還有許多礦石類藥物，譬如說赤石脂（它本身是一種鐵的氧化物）、代赭石等，這些礦石類藥物本身就有鎮靜作用、收澀作用。
中西合作，實在不錯
對於上述這類病患，事實上，現代醫學大多是服用鋰鹽，但似乎沒什麼用!嚴重的話，我還看過用電擊法治療的，電擊後人昏迷就乖乖聽話了。但是我覺得相當殘忍，中醫不然!
陽明醫學院有傳統醫藥研究所，創所所長是崔玖教授，第二任所長是洪傳嶽先生，是留學英國專攻心髒科的醫師，對中醫藥很有興趣。在崔教授任內，傳醫所每次上課就先擬一個題目，然後找一個中醫、一個西醫進行討論，希望在討論中能夠發現交集。我前後去過很多次，這是一種方便中西醫溝通、交流的渠道，也可以說希望真正做到中西醫一元化。我認為如果能通過現代醫學做檢驗，用傳統醫學治療，讓病患達到治愈的目的，實在不錯。
陳立夫先生說，救人的方法愈多愈好，殺人的工具愈少愈好!不過，西醫似乎少了些雅量，像SARS（“非典”）期間，中醫本來要動員全國醫師參與救護工作，結果居然被告知最好低調一點。其實，以SARS來說，西醫要找出病毒，但還是連冠狀病毒的變種是什麼都找不到，找不到就沒有治療的藥物、方劑。中醫不然，如果人發熱，我們就讓你不發熱；肺浸潤我就讓你不要浸潤，甚至也不必插管，因為中醫有瀉肺水的藥，如葶藶大棗瀉肺湯、木防己湯、麻杏甘石湯等，全部都是可以治療肺浸潤的良方。
在傳醫所，有一次我們討論的主題是精神疾病如何治療，對談的西醫還不錯，竟然知道百合病之類的，我想他肯定研讀過中醫文獻。既然研究精神病，西醫治療並沒有好的方式可以擺平精神病，所以南部有榮發堂，收留幾百個病患，雖然要收費，但至少讓他們每個人都能得到做人的基本尊嚴與尊重，讓他們能充分發揮人力的價值，他們會養豬、會養雞、會種菜，榮發堂還帶著這群人搭飛機到澎湖觀光旅遊。你說，現在哪一個人敢帶著台大醫院的精神病科病患出去?
現在的社會壓力導致出現精神類疾病的人愈來愈多，某醫院精神科主任講了一個有點離譜的數據，他說全台灣大概有500萬人有精神症狀的現象，意思是4個人中就有一個，這麼說有點離譜，我認為應該有台幣50萬到200萬之間，這是社會非常沉重的負擔。真的送到療養院的人幾乎都沒有什麼用了，要限製他的行為，因為有些這類的人會攻擊別人，像一顆不定時炸彈，隨時會爆發，像這種顯性的，大概有台幣20萬到50萬。隱性的大概有台幣200萬，因為太大的生活壓力，要維持一定的生活標準、一定的生存環境，天天都在承受無法承受的壓力。
21世紀，很多傳染病已經不見了，有一些傳染病從19世紀到現在尚未滅跡，像瘧疾，20世紀最重要的傳染病就是AIDS，到21世紀，精神類疾病將會占一個很重要的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