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節期間,我開車帶著一家人在附近的城市玩,還去泡了一次溫泉。對於價格不菲的門票,媽媽一直感歎太貴不值得,大弟一馬當先地搶著埋單,還與我說:“姐姐你別與我搶了,我用你的錢用了這麼多年,現在應該獲利回吐了。”
我笑,隻好乖乖地任由他買票。大弟真的長大了,他現在像男子漢一樣可以撐起一家的希望,我再也不用像以前那樣,時時為家裏的事傷神了。
潛意識裏,我享受被人照顧的感覺。這才是我的本色。可是十多年前,當我走出家門,已注定了我必須像男人一樣,想方設法把外麵的好東西搬回家讓家人享用,庇護家中年幼的弟弟。
但說心底話,我更喜歡現在卸下重擔的輕鬆感覺。沒有重擔的日子,真好。
從除夕之夜開始,陸陸續續有人給我發拜年信息,有的是以前的當事人,有的是一麵或幾麵之交的朋友,還有的是新同事或舊同事,我一概沒複,這些不知道誰炮製出來的賀年信息,表麵看來詞句華美,實質上卻從裏到外透著冷冰冰的無聊。我複或不複,根本無人留意。
直到假期過得差不多了,才收到方圓的信息:“春節過得開心嗎?”這絕對是一條原創的信息。於是我複他:“尚可,你呢?”他複:“昏睡百年,現在才醒。”我複:“有空過來玩,這裏有溫泉。”這不過是一句客氣話,誰料他馬上打電話過來:“我現在出發,晚上請你泡溫泉。”
糟糕,我大吃一驚。亂複信息,這下真是禍從手出了,他要來泡溫泉,難道我要穿著泳衣與他把臂同遊?想來要與他肉帛相見,真要尷尬致死了。但自己說出的話不好回絕,我隻好哦哦地應,如何是好?
傍晚時分,方圓真的把車子開到我們村子裏。本來,我開車回家已令村裏人大為吃驚,現在又有一個男人開車找上門來,而且還提著一個打扮得花枝招展的水果籃,相當張揚。
我尷尬之極,張口結舌地向家人介紹他:“這是我們所的方主任。”大弟擺出一副理解的表情熱情地招呼他:“方主任你好,進屋坐進屋坐。”媽媽卻一把拉過我到屋角:“這位真是你的頭?”我知道她想歪了,忙不迭地說:“真是我們律師事務所的方主任,整個事務所都是人家開的。”
我媽始放心地綻開笑容:“那就好……那就好……”
所謂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媽媽是害怕我再次成為別人的第三者而給自己惹麻煩啊。
當天晚飯,方圓是在我家吃的,我本想請他到外麵吃一些地方特色菜,可是他卻厚著臉皮賴著不走,還與我媽套近乎:“大嬸這些菜是你種的吧?過年殺的雞鵝都是你養的吧?味道一定不錯。”
我媽受到表揚,自然熱情地招呼他:“如果不嫌棄,方主任就在家裏在吃頓便飯吧,雖然沒什麼好菜,但都是自家種的。”
於是,方圓就打著吃農家環保菜的旗號,理直氣壯地在我家等吃晚飯了。我哭笑不得,家中的房屋太陳舊低矮,讓一個陌生人闖進來,未免有一點尷尬。
為盡地主之誼,在吃飯前,我帶著方圓到附近的茶園逛了一圈。小時候,這些茶樹是家裏的主要經濟來源,雖然摘一斤茶才四毛五毛,但在當時,每個周末我與弟弟們都勞師動眾地摘茶。
由於茶葉的收購價一直上不去,現在村裏人大部分已放棄了茶園,缺乏修剪的老茶樹,幹脆爭先恐後地開花。淡黃色的茶花帶著淡淡的香氣,飄逸在四周,我不由自主地摘下一朵,向方圓介紹:“這是真正的茶花。”
方圓說:“想不到真正的茶樹也會開花,真好看。”他跳進比人高的老茶樹叢中,摘茶花。我笑他:“想不到你是一個采花大盜。”他惡作劇地笑,摘花的動作越發誇張。
當家裏人打我電話叫我們回家吃飯時,方圓已摘了一大把茶花,恭恭敬敬地把花遞給我:“美人,請接受我的玫瑰花。”
我笑著接過來:“把不值錢的茶花當成玫瑰來傳情達意,未免太小氣。”
他也笑:“如果你願意把茶花換成玫瑰,我求之不得。”
我一笑了之。據說花朵是植物的生殖器官,那麼玫瑰的生殖器官又能比茶的生殖器官高貴多少?
經曆過這麼多之後,我不再稀罕為我摘花或送花的把戲了,如果喜歡我,就直接告訴我,拿植物的生殖器官來作踐,實在沒有創意。
當天晚飯後,大弟陪我與方圓去泡溫泉,盡管方圓極盡熱情地邀請我父母一起前往,但父親還是婉拒了。我明白他們的意思,他們希望我們年輕人玩得開心些,其實他們比方圓也不過大了十多歲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