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章 那時花開(2 / 2)

越是沉默,別人便以為你後台夠硬,越以為你有故事。

有時候,沉默也是一種武器,沉默得越久,越有力量。所以我在迎賓館的幾年間,沒人敢欺負我,就算是迎賓館裏最牛的餐飲部長,也對我謙和有禮。

就算是父母,問我如何得到這份工作時,我都是含糊地說是同學介紹的。我怕老實巴交的父母在向鄰居炫耀時,不小心說出來。任何有可能影響自己的話,都不要輕易張開嘴巴。很奇怪,我似乎很小就懂得這個道理,而有很多人,活到老都不懂得管好自己的嘴巴。

其實在當時,我根本不認識××書記,也不認識那個喝醉了的美麗女人。直到後來,我成為迎賓館的女服務員後,才從當地的電視新聞上得知,那女的是電視台的主持人,男的是市委副書記。

當然,我們習慣把副書記也稱為書記。其實,書記完全可以叫迎賓館的人立即叫我走,因為我本身就是臨時工,但他卻派人把我辦成了迎賓館的正式工。

你知道迎賓館的正式工意味著什麼嗎?迎賓館是政府開辦的,正式的員工是有國家事業單位編製的職工,每月工資八百多元,逢年過節有禮品。而沒有編製的服務員,一個月工資僅為四百多元,逢年過節的禮品也隻是正式員工的一半。

我從一個臨聘人員突然變成有編製的職工,連自己都不敢相信。當天晚上,當客房部的部長帶著我到女工宿舍選床位時,我的嘴巴一直忍不住笑,完全無法控製自己的表情。

那是我人生中最開心的一刻。後來,當我擁有更多的東西時,都再沒有那樣的驚喜過。人,得到的越多,越難體會到滿足和快樂。

這是一九九三年的事了。

後來,那位副書記當上了書記,後來又因種種原因成為階下囚。很多年以後,當我與一位資深法官談論起他的這宗案件時,感觸良多,忍不住第一次與別人說起這件往事。

就算他是大貪官,就算他是大罪人,但在當年,他確實拯救了我,給了我一根繩子,讓我有機會從農村的深井中爬了出來。

有時候我想,如果當天晚上我沒有出手幫書記,若無其事地裝作看不見,結果會是怎樣?

又,如果我沒有得到書記的格外關照而留在迎賓館,而是在父母的張羅下最終到省城的鞋廠打工了,我會是今天的我嗎?

或許,我會在鞋廠裏認識一個打工仔,然後跟著他回到他天南或地北的家,安心務農,也未必不比現在開心。反正人這一輩子,總免不了營營役役,不是在這裏,就是在那裏。

在迎賓館我當了三年的服務員,三年之後,我成為司法局的一名職工。但這次,並沒有人因為喝醉了酒而關照我,而是我無意中努力的結果。

我說過,我長相不美,任何工作上得到的便利,與我的性別完全無關。後來,先後有不同的男人欣賞我,也隻是因為我的工作能力,而非姿色。

一個女人這樣說,似乎是值得驕傲的,但在我看來,這是一件尷尬的事。我寧願是因為我漂亮,男人才愛我寵我,我不介意去當花瓶。

若男人讚你聰明,你千萬要提防。因為你聰明,所以你無須被照顧,相反,他們要麻煩你,他們要向你求助,讓你為他解決麻煩。如果可以,女人一定要當花瓶。當了花瓶,你就可以理直氣壯地插花了,花枝招展地不務正業。

而我,因為當不了花瓶,隻好像男人一樣正襟危坐,與男人隔著桌子談法律和國家大事,可在我心底,其實更希望能穿著修身長裙坐在他們的大腿上談情說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