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七回 太子計陷鎮西王 君皇痛遷龍虎將(3 / 3)

小周郎忽然單膝拜地,道:“今為閆行之故,兩國交兵,中華軍大會赤穀,寨破之日,玉石俱焚,循觀公主巾幗英雄,必護國死戰,終不屈於人也。公主死,循不能獨生,願先死此處。”小蘇兒大驚道:“賤妾化外蠻人,何足將軍如此?”小周郎道:“循自成年以來,掃蕩天下,建立功名,未嚐以家室為念。今受命征西,忽遇公主,雄姿英發,叱吒風雲,仰慕之心,如久旱逢甘雨,他鄉見故人。願公主既憐周循,可住兵戈,循既喜兩國安寧,亦幸得公主長伴此生矣!”

小蘇兒煞眉豎起,動容道:“你好大膽,兩軍臨陣,闖營至此,竟為求婚而來?”小周郎道:“循知公主乃天下之奇女,能容天下之奇人,故冒萬死而至,唯公主見憐。”小蘇兒急拜下還禮道:“郎君請起,賤妾雖居化外,粗知禮儀,不敢有負將軍厚意。”小周郎忙扶起小蘇兒,搭手道:“公主高義,循永世銘感於心。”小蘇兒乃以書告大蘇兒道:“昔父王聽閆行之言,執意起兵,致遭中華犯境。吾姊雖盡人謀,難覆乾坤,今賤妹深感小周郎走馬穿營之意,願入中華,以為兩國邦交見證,姊知吾心!”大蘇兒得書,來報昆不莫道:“勢難回矣,今已死戰,可以投降。”

於是周循招婚小蘇公主,烏孫、大宛歸附中華。歸塵安撫各族已定,留馬超依舊鎮守西涼,兼督西域各部,分各路軍馬巡守隘口,自引中央軍、銅鈴士回國。此時脫脫公主已生下一子,逐流使名葉超,早遇周循頭隊,共返長安。葉飄零聞得愛將親兒已回,便上朝堂。先有歸塵進獻所獲大宛汗血良駒兩匹,葉飄零就將其一賜與歸塵,歸塵拜謝,侍立一旁。又有周循引小蘇兒見帝,代逞昆不莫國書,道明願為藩國之意。葉飄零皆好言撫慰,交遞已畢,謂周循道:“此番西征,子遠居功至偉,汝可為執金吾,行衛尉事,掌宮中之事,與朕分憂。”周循謝恩而受。又有逐流在朝門外求見。滿朝文武頓時肅然,隱隱顫懼,不敢發出一聲。

葉飄零令宣入,逐流引脫脫公主拜伏玉階之下,叩首道:“不孝兒逐流,叩見父皇萬歲萬歲萬萬歲!”葉飄零道:“吾兒平身。”逐流便起,躬身退過一旁。葉飄零緩緩道:“逐流吾兒,還珠一向安好?”啪的一下,逐流重又伏地道:“孩兒欺君惘上,罪該萬死!”葉飄零離案而起,沉聲道:“辱子,犯下滔天大罪,不即自死,安敢回朝?來人,推往東市,就地處決!”三班斧手,金瓜武士皆至,架起逐流。

逐流回目望脫脫而笑道:“妹子,吾庸碌半生,幸當日軍中夢醒,雖有今朝,不足為恨。”脫脫道:“哥哥暫別,小妹隨後即至。”威遠將軍劉賢原已忐忑不安,忽聞此語,叱道:“逆女安敢亂言?自知其罪,可早悔過!”葉飄零道:“劉將軍無須多言,罪不在令愛,全在逆子也。”喝令速斬。

左邊轉出歸塵,口稱父皇,右邊轉出周循,高呼陛下,一齊道:“刀下留人,臣有片言相告。”葉飄零道:“汝等有何言語?”歸塵道:“父皇早布大法,行於四海,天下皆知,今王弟之罪,尚未全明,安可旦夕便斬?”葉飄零叱道:“逆子私結大將,欲謀皇兄,懷不忠之心,行無義之事,論罪當斬,何須多言?”周循道:“此為傳言之故,鎮西王轉戰西域,偷度陰平,廢寢忘食,出生入死,命尚不惜,身猶不顧,何念權位,安有反意乎?且縱欲交結諸將,亦軍中常事也,豈有此行即為謀反乎?願陛下聖明,詳察為要。”

葉飄零道:“兩軍之前,親口承認,政局確鑿,事實皆在,雖張儀不能易其過,蘇秦難以飾其非也,眾卿不必多言。”教推出午門斬首。周循大急,雙膝跪地,道:“臣雖不肖,當年飄零漠北之日,曾與逐流、脫脫義結金蘭,誓以同死,陛下既斬吾弟,臣請以同處。”

葉飄零沉聲道:“周循,汝大好年華,切勿恃功自傲,妄毀前程!中華國法,朕雖廢連坐,然謀逆者必死也,朕不能躬親而行,何以號令天下遵紀守法?再勿多言!”大司馬、騎兵大元帥、晉陽侯安寧急步出列,奏道:“陛下,中華一統,天下之亂,逐流之功,冠絕寰宇,今若忽而斬之,恐天下有功之人,無不自危也。”葉飄零道:“安寧,你掌全國軍馬,如何竟出此言!朕明頒大法,告示天下,雖天子、功臣、名將、庶民,但犯法者,一概當誅,餘人皆不涉也,安有危及他人之理!可速退!”說著離案便起,拂袖欲入。有大將軍、保國夫人、襄陽侯張清兒閃出班來,奏道:“臣聞按法定論,按章行刑。陛下開誠布公,凡事無諱,盡忠益時者雖仇必賞,犯法怠慢者雖親必罰,故人所共服,海內同心,今逐流縱有死罪,須開庭審問,取齊證據,盡告天下,方可誅之,不可不問而斬,使天下疑惑。”群臣一齊奏道:“陛下,張飄渺之言,實為正理,願陛下察納!”

葉飄零道:“既是如此,此事重大,朕當親審,且押此兒入獄。”於是三班推回逐流,摘下稚尾王冠,卸去錦袍銅鈴,上手銬,係足鐐,可憐鎮西藩王,銅鈴神將,哐啷入獄,陡成階下之囚。又教王淩往丹陽郡涇縣為官,劉賢、蔡琰看顧脫脫在家,休生他事。

連日間,有龐統、陸遜、司馬懿等百官各自上表,銅鈴死士歃血成書,共保逐流不反。葉飄零盡皆不置,親下天牢而來。逐流連忙拜見,葉飄零令起,緩緩坐下,扶逐流雙肩道:“飄萍逝去,罵名至今未消,秋水棄我,音訊至今不見。逐流我兒,世上血親,唯存汝耳。今猶絕情如此,吾兒心下可怨朕乎?”逐流雙肩沉重,凝目望父皇時,分明兩鬢微斑,髯須頗白,不覺瞳目淚生,顫聲道:“孩兒深負厚望,不敢有怨。”

葉飄零微微歎道:“朕知汝兄歸塵,穩健寬容,能忍萬事,可以下人,不似汝多情任性,跳脫飛揚,故托後事於彼。又恐螟蛉之子,其心不穩,若忌你功高勢重,兄弟相殘,非朕所願,屢加撫慰,示無二心。誰想到頭他不曾忌你,卻忘了你可能忌他,致有今朝之事。逐流啊逐流,你隻知父皇立汝兄為嗣,恐他日兄長不能見容,何不知屆時父皇另有安排,必保汝一世平安乎?心中既存謀兄之念,大傷朕心,汝可知乎?”

逐流伏地道:“父皇,孩兒思及此事,愧恨難當。隻是孩兒昔年確有忌憚兄長之心,然自組銅鈴軍之後,縱橫疆場,殺敵建功,已知人生快意足矣,安敢他望?後又屢得兄長見愛,更無相害之意,孩兒昔日之心,早不複矣!”葉飄零道:“既如此,又何不讓昔日之事,煙消雲散,盡隨碧水逝去,永不複提,豈不是好?”

逐流道:“孩兒本欲如此,然每夜深人靜之際,徘徊窗外之時,思及脫脫抱憾終生之狀,心如刀割,不能安穩。又昔曾許諾於人,無端背信,此心何堪?身為男兒,行於當世,豈能不護所愛之人周全,此孩兒所不願也。”葉飄零道:“汝隻知脫脫傷心,自身孤寂,卻不憐還珠苦痛乎?”

逐流道:“孩兒亦曾前思後想,此生先瞞脫脫,後欺還珠,愧恨良深,不敢欺人三載,猶不知悔而自欺一世也。”葉飄零道:“依你之見,重結脫脫而棄還珠,是義所當為了?昔年怎不如此之想?”逐流道:“孩兒此生終已虧負於人,有失父皇公道,既已知錯,唯盡心盡力,以補前過耳。縱得死罪,亦無所恨。”

葉飄零見逐流慨然而應,低聲道:“實迷途其未遠,覺今是而昨非。恐他年汝回首前程,又未必以今朝之事為善也。荒唐,荒唐!”逐流麵紅耳赤,伏拜於地,道:“孩兒委實荒唐,隻不敢一錯再錯也。”葉飄零微微苦笑,一時之間,憶起許多往事,緩緩歎道:“不過年少輕狂,古今常理,人生一世,又有誰不曾幹過幾樁荒唐之事來?不足為異,不足為異!”

在牢中踱步數圈,扶住逐流道:“朕初聞汝忌妒兄長,欲行不軌,故而不能容汝。今方知汝既隻偶生忌憚之心,而能按捺不臣之意,此間可揭過也。脫脫既與汝兩相情願,孟起、還珠強求亦無益也。朕不斬汝,不斬汝,唯昔漠北接親,自生情愫,汝以一己之私,不敢明言,引致後來諸般因由,究非可恕之罪。至今中華尚為人治,終朕此生,縱可保公道,然易世之後,誰能繼誌?父皇但願法製天下,號令四方,行當還權於民,兼督官吏,使世世代代無因權腐化之人,為彰法令,難以赦汝。”逐流下淚道:“孩兒不知父皇之誌,拖累父皇大治天下,不論何等責罰,皆所甘願。”

葉飄零亦有哽咽之意,強行忍住,緩緩道:“逐流我兒,朕欲告罪天下,徙汝與脫脫往江南為民,恐此生父子再難相見矣。”逐流道:“孩兒既負多人,情願削去王爵,退還官職,從此永不見孟起、還珠之麵,以傷故舊之情。”葉飄零輕輕頷首,又將逐流抱了一抱,緩步出牢。其時又有西川青城山、峨眉山草寇,擒李意道人而至,情願招安,戴罪立功,但求饒盟主一命。葉飄零思及飄萍之恨,令斬李意,逐流之事,且待親審。早有一人,飛馬報訊,眾臣大驚。這正是:三十功業成空去,一代豪雄至此終。畢竟是何要事,還是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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