歸塵道:“吾弟起於羌中,輕動幹戈,恐羌部有亂,兒願引中央軍往助之,乞父皇恩準。”葉飄零遂問大司馬安寧道:“歸塵欲動中央軍,安寧以為如何?”安寧道:“陛下一三計劃甫行,萬民休養未畢,若輕動中央軍,錢糧廣耗,固不待言,而四海必難寧也,竊為陛下慮之。”歸塵道:“嶽父所料雖是,奈吾弟恃勇輕進,倘有閃失,吾何安生?”安寧笑道:“荊棘雖繁,怎陷鸞鳳,諒烏孫、大宛,何足道哉!吾料此時逐流已經取勝,不日捷書將至,何勞太子多心?”歸塵道:“但願如嶽父所言。”
當下散朝,不一日,逐流果遞告捷書至,並曰:“愚男逐流再拜父皇萬歲:西戎諸國,不服王化,未識天威,以為大夏之西,中華不能臣也,故聚眾為叛,擾亂邊疆。兒臣思天下戰亂方止,生靈疲憊,不敢擾動中央,今西涼已定兩載,頗有積餘,臣敢以一州之地,並西羌、漠北之助,盡收西疆反國,以報中華。書不盡言,願待詔命。”葉飄零得書道:“獅兒覺醒,非當日之孺子也。然弱寡之軍,而入不毛之地,當虎狼之師,可乎?”
歸塵道:“兒知弟有賁,育之勇,信、布之雄,以萬數之兵,頗足自守,然此番出征,非比往日,夫千裏請戰,敵已有備,又眾寡有別,勝敗已知,兒臣聞強龍雖有力,莫鬥地頭蛇,吾弟欲建奇功,其誌可嘉,父皇宜先益其兵士,方可行之。”葉飄零大喜,便欲教安寧調撥兵馬而歸逐流統屬,以增其勢。
有右丞相陸遜道:“陛下曾言初平海內,既欲號令天下,宜先強幹弱枝,勵精圖治,眾誌成城,共鑄盛世。若深入敵國,收剿不臣,非地方所為之事也,陛下自斟酌之。”葉飄零道:“伯言之言,深為有理。待朕細思之。”使八卦緊急傳令,教逐流暫勿動兵。百官乃散。
葉飄零退入後宮,召歸塵道:“逐流伐蜀,雖功蓋寰宇,然偷度陰平,自置絕地,後得生還,實為萬幸,為父至今思之,猶自感懷。吾兒可願引中央軍與逐流分路而進,同破烏孫?”歸塵道:“幾番用兵,空無所獲,兒臣駑鈍,不稱其職,獨自前去,倘有失時,須累了二弟。”葉飄零道:“這也無妨,汝雖未揚威當世,已得士元真傳,亦曾蕩北征西,亦曾平雍定蜀,穩健勝於逐流。今再領軍,增汝曆練,揚汝威名,汝休負朕此番苦心。”歸塵哽咽拜謝道:“父皇提攜深恩,栽培厚意,歸塵永世不忘。”
葉飄零扶起道:“朕橫行半世,妻離女散,此生已廢,但求不負天下生靈也。待一三計劃過後,民豐糧足之日,便是朕大舉變法,改革天下之時,蒼生多病,前途多難,或有變故,尚未可知。朕殫精竭慮,深感一人之力,不足以覆乾坤。汝來自民間,深知百姓艱難,他年必朕良助。汝雖螟蛉之子,然當年洛陽進諫,朕已知汝堪托後事,故進位襄陽,登基河洛,汝皆朕後繼者,未嚐有私。汝雖懷憂,固不知父心也,今朕再以片語為汝解之,倘猶不足,壞了天下之事,朕這雙眼未嚐不亮,那時縱欲寬赦,恐天下難赦汝也,好自為之!”說到最後一句時,語氣愈曆。
歸塵一驚,偷眼望葉飄零時,但見父皇微微含笑,慌忙跪下泣道:“兒臣若有罪過,情願領受責罰,有則改之,無則加勉,決無怨言。”葉飄零道:“自古為君者,團結士子,平衡諸臣,使群策群力,共守先人之基。自陷黨朋,各結私派,君所不取,朕意盡於此,汝自思哉!”歸塵但覺頭頂轟的一聲,頓時遍體生汗,口中如簧之舌,終是難出一辭,勉強辯道:“兒臣不敢如此,但謹記父皇尊囑,誓不敢忘!”
葉飄零道:“此番出征,朕使安寧、周循相助,軍中之事,盡可谘之,此二人皆當世奇才,唯多俠氣,汝若有英雄之量,其人自服,可好生禮敬結納,勿念平日之疏。”歸塵拜謝而退。葉飄零微覺困倦,當下獨倚相思閣中稍歇,四顧左右無人,不覺輕輕一歎,自在閣中睡去。
隻說歸塵返回東宮,告與安靜出征之事。此時安靜已經有孕,因此安清亦在照料,回家來報安寧道:“父親多年不履沙場,常憂年華飛去,衝鋒陷陣之期不複,屢盼從征,今皇伯欲使父親助太子西討烏孫,明日聖旨必到,父親可顯昔日雄風,豈非喜哉?”安寧道:“太子?久取長安不成,六攻高陵不下,枉負龐士元所教也!吾與同去,恁地丟吾臉麵。不去!”
清兒勸道:“安寧莫要小覷陛下,清兒自忖陛下心中,早有定算。”安寧道:“吾觀太子於伐蜀之時,兵退瓦口,此分明小人之計,旁人不知,吾豈不曉?心口不一,狡詐心狹,生平未有半句實言,吾今最惡此人,真不知陛下何故以此人相托後事!”清兒道:“果如所言,則逐流兒危矣。安寧更宜相從,以防不測,休傷了陛下與慕容姊姊之心。”
安寧道:“既如此,吾自領一軍可也,又何必喚太子去助?”清兒道:“陛下必懷深意,非你我所能知也。”安寧遂不複言。翌日上朝,葉飄零當庭頒旨,安寧分授兵符,調派軍馬,歸塵居中,周循左路,安寧右路,安清、張苞、臧霸、孫瑜、吳蘭、張翼、雷銅、孫禮、牛金、黃義十員大將,領十萬精兵,誓師祭旗,徑奔西涼地界而來。
不一日,行程萬裏,望見黃沙之中,玉門關巍然挺立。逐流親引八員健將來迎,兩邊弟兄相見,歸塵遙望窮山惡土,十分心驚,忖道:“此處荒蕪,卻又勝了漠北三分矣!”逐流道:“弟得聖旨,按兵不動,隻教人巡視地形,至此往烏孫四千裏,皆是無人之所,沙土茫茫,方向難辨。兄長身負舉國之重,不宜親入,弟願為先登探路。”歸塵道:“彼此皆為一體,吾既年長,安有吾弟先登赴險之理?”
安寧道:“汝等無需相爭,黃沙之中,或有凶險,無從知曉。來日可兵分六路,每路相距百裏而進,分度大漠,倘途中有變,亦可互相救應。”歸塵道:“嶽父所言,最是高見。”商議已定,歸塵乃親引屬軍,會於玉門關外,令諸兵丁將裨,皆執石塊,各自投擲還鄉石,諸事既畢,與各軍道:“古有傳言,凡投擊此還鄉石者,必得上天佑護,安然還鄉。今吾等上應天心,下順民意,挾陛下天威而討番邦不臣,自有百神庇佑,此去無憂,雖以關外之險,何足道哉!願盡棄怯弱之心,即刻出關,不得有誤。”諸軍大呼道:“中華必勝,吾皇萬歲!”絡繹出關而去。
逐流亦召集銅鈴軍,環繞場中,燃起烈火,殺羊宰牛,與眾死士痛飲一番,道:“吾等弟兄蕩平隴上,約以同生,偷度陰平,誓為共死。吾聞久有傳言,曰出玉門關不投還鄉石者,必然身喪他鄉,然世間之戰在人,豈望神靈乎?此去大漠,九死一生,諸君有戀家懼死者,可還羌中,替鎮守彼處弟兄來此。”眾人轟然道:“吾等今生已付沙場,誓保中華威懾萬邦,豈有貪戀人間權位功名之理?非臨陣不能安心也,烏孫不臣,自該擊討,吾弟願隨王兄出生入死,雖風霜雪雨,如閑庭信步。”
逐流扶戟而起,大呼道:“槍林箭雨,何足為懼?”眾死士應聲道:“荒嶺遠山,安得為艱?”於是銅鈴軍徑出玉門關,路過還鄉石畔,更不斜視,輕騎駿馬,奔騰而過,自始至終,並無一人拾起散落之塊而擊還鄉之石。有詩歎曰:
風蕭蕭起振銅鈴,破釜沉舟背水兵。自古行軍需死士,何嚐寄望在神靈?
於是歸塵、逐流、安寧、曹彰、馬超、周循六路軍馬翻越千山,渡過萬水,穿過星星峽,進入戈壁灘,沿途收高昌、車師、於闐等國,又有鄯善、疏勒皆降,逐流銅鈴死士、安寧並州輕騎兩軍行進最快,已到烏孫邊境,原來當日昆普讚、閆行潰敗回軍,便在附近整頓,急來相迎。便與安寧交戰,料屢挫之兵安足當中華精銳之士,不覺大敗,閆行大叫道:“此間難當,王子速走!”不顧安寧在後,見昆普讚被逐流緊逼,甚是窘迫,便將手中長矛惡狠狠往逐流投擲而去。
逐流回戟擊落,昆普讚得了這個空暇,圈馬逃遁。閆行卻被安寧揪下馬去,擲於地上。逐流趕近稱賀道:“叔父神威,不遜當年,小侄今日方得親見。”話猶未已,地上閆行叫道:“吾前不能雪舉家滅門之恨,後不能償烏孫收容之恩,進退無據,枉為人也!”飲劍自盡而亡。
這時馬超、曹彰、歸塵、周循各部皆至,見閆行已滅,商議之下,教逐流、馬超向烏蘇,曹彰、周循取昭蘇,歸塵、安寧出龜茲,三路會於赤穀。各軍紛進戈壁之中。卻說赤穀城中,烏蘇國主昆不莫自遣兵出征,一直翹首以望,忽聞敗訊,心下大驚,急令昆普讚、閆行駐守邊境,以當中華,這邊調集全國精壯牧民充軍,未幾忽有昆普讚哭泣而至,告道:“中華軍三路犯境,打破邊關,守兵皆散,閆行為救孩兒,陷於敵手,生死不知。”
昆不莫大駭,視群下道:“汝等誰敢去戰中華之軍?”諸人麵麵相覷,並無一言敢出。良久或言:“中華勢大,逐流神鬼難當,安寧智勇蓋世,馬超、曹彰皆萬人敵也,輔以周循之謀,王子業已敗績,非烏孫可敵也,不如降之。”諸人垂頭喪氣,聞得此言,盡皆附和。昆不莫歎道:“誤起爭端,竟至亡國,有何顏麵去見列祖列宗?”一人道:“久聞中華聖主廣惠仁慈,大王依之,必得禮敬,何來亡國之說?願大王早決。”群議紛然,皆道降之為上,
昆不莫見將無戰心,臣無抗意,便欲從之,忽有二人入帳大喝道:“汝等昨勸興兵,今道降敵,皆圖一己富貴,自欲保全妻子,卻置大王與烏孫百萬之民於何地耶?”眾視之,乃兩位公主大蘇兒、小蘇兒也,說昆不莫道:“兩國無爭之際,父王遣使通好,稱藩為臣,尚不失一國氣象。今兵敗事急而屈膝投降,敢問父王,烏孫男兒一生長於馬上,苦學騎射,莫非竟為搖尾乞憐而生乎?”
昆不莫道:“悔前不聽汝等之言也,惜乎此時無人為我分憂!”大蘇兒道:“中華軍萬裏而來,多犯兵法之忌,雖一時勢大,不足一憂,吾姊妹二人幼練弓馬,少習機謀,願引一軍去擒逐流、馬超為質,再圖與中華修好不遲。”小蘇兒道:“姊姊之言是也,兒保一人為先鋒,此人因國家之亂,逃亡在此,身居萬夫不當之勇,乃涼州胡王白虎文也。”昆不莫此時猶如抓到了救命稻草,盡皆依準,授予二女隨身佩劍,使總領全國兵馬,一麵又向大宛求救。
於是二女辭父而出,吩咐眾將曰:“中華軍遠征至此,糧草缺乏,水土不服,利在速戰,各處城寨可先謹守,無論中華軍如何搦戰,皆莫理會。”各寨中聞得是二秀領軍,皆不肯聽。時逐流、馬超已到烏蘇,馬超先往討戰,寨內守將昆丁出迎,大呼道:“馬超小兒何在?”
此時馬雲祿已偕趙雲而居,因此馬岱、脫脫公主共充馬超副將,這時望見昆丁無禮,脫脫公主鬱鬱多年,好容易親臨沙場,拍馬便出,一杆銀槍,直取昆丁,戰到十合,烏蘇寨內忽然鳴金,昆丁圈馬忙退,脫脫公主彎弓一箭,昆丁一俯身,右肩已中,幾乎落馬,強自帶箭逃回寨中,問道:“何故鳴金?”寨中推出一員女將,玉齒明眸,朱顏鳳目,紅妝束甲,紫帶環腰,正是小蘇兒,責道:“吾將令已下,堅守勿戰,何故違令?”昆丁道:“敵軍欺到門頭,尚且堅守不戰,豈非欲待天殺敵兵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