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臥室,盛於夏一頭紮在床上不肯再動。她遇事慣於逃避,一切都留給親近的人幫忙善後,可現在天旋地轉,她好像沒什麼親近的人了。

即便這樣還是忍不住想逃,這是習慣,哪能說戒就戒。

她立刻睡過去,說不定醒過來發現一切都是一場噩夢。爸爸仍舊每天忙著開會,忙著出差。葉凡也忙,忙著打拚事業,沒時間陪她,但沒關係,她可以遷就。為了迎合他的時間,她可以偷偷逃課出來見他。從前她非常討厭這兩個男人一忙起來就把她曬在一邊,現在想想也覺得並不那麼難以接受了。

後來她的確是睡著了,做了一連串的夢。葉凡手裏攥著一把帶血的刀子,站在大風裏看著她,他嘴角帶笑,冰冷刺骨。他先殺了盛文森,一刀戳在胸口,鮮血直流。一個好好的人在她麵前迅速委頓下去,什麼生命力也沒了。他又提著刀子來殺她,她害怕極了,拔腿就跑,可惜她一向不愛運動,三兩步就被他趕超上來。他的聲音似乎就在她背後,“往哪跑?我看你跑得出我的手掌心?”

盛於夏驚出一身冷汗,在自己的尖叫聲裏醒了。明知道是夢,可還是心有餘悸。睜開眼,看見葉凡坐在床邊正盯著她看。她起身,滿臉戒備地望著麵前的男人。

周姐在門外敲門,“葉先生。盛小姐?”

葉凡開口,“周姐沒事,你盛小姐做惡夢了。”

然後把手裏的一遝文件遞給她,“你的休學手續,我找人辦好了。”

盛於夏沒有接文件,眼睛瞪著他,“憑什麼替我做決定?”

“發生這麼大的事,在家休息一陣子吧,別去學校了。”

盛於夏覺得可笑,發生這麼大的事,還不都是拜你所賜,竟然還能站在我麵前裝出一副慈悲心腸。

“葉凡,你滾。”她指著門口,幾乎尖叫,“我拜托你離我遠點兒,讓我清靜清靜!”

葉凡沒有動怒,特別好脾氣地勸解道:“以後結了婚,收收你這脾氣吧。你也該學著顧大局,萬森那麼多雙眼睛盯著呢。你這麼鬧下去,對誰都沒有好處。”

“我們為什麼會結婚?我爸被你害的進了ICU,生死未卜,你卻還在想結婚?到底是我有病還是你有病?”

葉凡嘴角一彎,卻根本沒把盛於夏的話聽進耳朵裏,“走著瞧吧,我會讓你心甘情願嫁給我的。”說完,他就邁著大步離開。

盛於夏恨不得撲上去殺人,可最終什麼也沒做。她氣的把床頭櫃上的杯子台燈都掃到地上,然後拉高被子,放聲大哭。

她想自己可真傻,這話在她腦子裏翻滾了無數遍,連自己都恨不得抽自己幾個耳光。

其實一切事情的發生都是有跡可循的,隻不過是她甘願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蒙騙自己,粉飾太平。

從訂婚開始,甚至更早以前,盛於夏就對一切有所察覺。或許葉凡自以為掩飾的天衣無縫,人前人後地扮演好男友。他騙過了全世界,包括盛文森。

一個長期戴著麵具生活的人,他總有疲憊的時候。單獨相處時,他疏於防範,放鬆戒備。眼神間不經意流露出的冷漠和疏離,雖然隻是一瞬間,卻被盛於夏準確地捕捉到了。那時候她在想什麼呢?她想,一定是她看錯了。葉凡怎麼會不愛她呢?全天下的女人,葉凡除了愛她,還能愛誰?

深陷愛情的小女子就是這麼不知天高地厚,現實終歸還是狠狠地回敬了她一耳光。

盛於夏無論如何想不到,葉凡竟然連等她畢業的耐心都沒有,就這麼迫不及待地想要把持萬森。葉凡的野心,她一直都知道,當時她在想什麼?她覺得男人就該鍾情於事業,有野心更可愛。實際上,隻要這個人是葉凡,就算是在餐廳刷碗,她也覺得可愛,她會說這樣的男人才接地氣。

現在盛於夏才想明白,你愛一個人的時候,縱使他千般不好,你總能從裏麵挑出一點好,就憑著這一點好,讓愛情長成參天大樹。你如果不愛他了,縱使他千般好,你總能挑出一點壞,僅憑這一點壞,輕而易舉就毀掉一片森林。

聽到父親住院的消息,盛於夏心中對葉凡所有的疑慮通通坐實了,她甚至不需要問葉凡,一切不言自明。她覺得是自己從中推波助瀾,一路把父親送入鬼門關。

長久以來,盛於夏對葉凡的所作所為視而不見,一味相信彼此是真心相愛。甚至回來的路上還在想葉凡被冤枉的可能性。還在異想天開地為他開解,思考兩個人還會不會有未來。

第二天早上,盛於夏早早就醒了,起身照鏡子,發現眼睛腫得像桃子。於是到冰箱找冰袋來敷,總不能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就出門去,讓人平白看笑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