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 卷2(3 / 3)

①《伊利亞特》ⅩⅦ588。

格:極是。

蘇:如果①他一開始就不是一個天性剛強的人,這種萎靡不振的惡果很快就會出現。如果①原來是一個剛強的人,經過刺激情緒就會變得不穩定,容易生氣,也容易平靜。結果便成了一個愛同人吵架愛發脾氣的喜怒無常性情乖張的人。

①都包括一個大前提:即,全部時間隻搞音樂文藝,不搞體育鍛煉。

格:確實如此。

蘇:再說,如果一個人全副精神致力於身體的鍛煉,胃口好食量大,又從來不學文藝和哲學,起初他會變得身強力壯,心靈充滿自信,整個人變得比原來更勇敢。你看他會這樣嗎?

格:他真會這個樣子的。

蘇:不過,要是他除了搞體操訓練外,別無用心,怕見文藝之神,結果會怎麼樣呢?對於學習科研從來沒有嚐過一點滋味,對於辯證推理更是一竅不通,他心靈深處可能存在的愛智之火光難道不會變得暗淡微弱嗎?由於心靈沒有得到啟發和培育,感覺接受能力沒有得到磨練,他會變得耳不聰目不明。不是嗎?

格:誠然。

蘇:結果,我以為這種人會成為一個厭惡理論不知文藝的人,他不用論證說服別人,而是象一隻野獸般地用暴力與蠻幹達到自己的一切目的。在粗野無知中過一種不和諧的無禮貌的生活。

格:完全是這樣。

蘇:為這兩者,似乎有兩種技術——音樂和體育(我要說這是某一位神賜給我們人類的)——服務於人的兩個部分——愛智部分和激情部分。這不是為了心靈和身體(雖然順便附帶也為了心靈和身體),而是為了使愛智和激情這兩部分張弛得宜配合適當,達到和諧。

格:看來如此。

蘇:因此,那種能把音樂和體育配合得最好,能最為比例適當地把兩者應用到心靈上的人,我們稱他們為最完美最和諧的音樂家應該是最適當的,遠比稱一般僅知和弦彈琴的人為音樂家更適當。

格:講得有理,蘇格拉底。

蘇:那麼,格勞孔,在這方麵,是不是我們也需要一個常設的監護人呢,如果城邦的憲法要加以監護的話?

格:當然非常需要。

蘇:關於教育和培養公民的原則綱要就是這些。一一細述他們的跳舞、打獵、跑狗、競技、賽馬,試問有什麼必要呢?

細節必須符合綱要,大綱定了,細節就不難發現,這是一清二楚的事情。

格:也許就不困難了。

蘇:那麼好,下麵我們要確定什麼呢?是不是要決定,公民裏麵哪些人是統治者,哪些人是被統治者呢?

格:顯然是的。

蘇:統治者必須是年紀大一點的,被統治者必須是年紀小一點的。這是顯然的嗎?

格:是顯然的。

蘇:統治者必須是他們中間最好的人。這也是明顯的嗎?

格:也是明顯的。

蘇:最好的農民是最善於種田的人,是不是?

格:是的。

蘇:那麼,現在既然要選擇的是護衛者中最好的,我們不是要選擇最善於護衛國家的人嗎?

格:是的。

蘇:那麼,他們除了首先應當是有護衛國家的智慧和能力的人而外,難道不還應當是一些真正關心國家利益的人嗎?

格:當然應當是。

蘇:一個人總最關心他所愛的東西。

格:必然如此。

蘇:又,一個人總是最愛那些他認為和自己有一致利益,和自己得失禍福與共的東西的。

格:確是這樣。

蘇:那麼,我們必須從所有護衛者裏選擇那些在我們觀察中顯得最願畢生鞠躬盡瘁,為國家利益效勞,而絕不願做任何不利於國家的事情的人。

格:選擇這些人是最妥當的了。

蘇:其次,我覺得,我們還得隨時考察他們,看他們是否能終身保持這種護衛國家的信念,是否既非魔術又非武力所能於不知不覺之間使他們放棄為國盡力的信念①的?

①δK′ξα“決定”、“意見”。這裏譯“信念”,比較明達些。

格:你所說的“放棄”是指的什麼?

蘇:讓我來告訴你。我覺得,一個意見①之離開心靈,或為自願的,或為不自願的。一個錯誤意見離開學好了的人是自願的離開,一切正確意見的離開是不自願的離開。

①“意見”,和前注“信念”是一個詞,在希臘文同為δK′ξα。

格:我理解自願的那個,但是我希望聽你講講不自願的那個。

蘇:啊,可以。人們總是不願意失掉好的東西,而願意丟掉壞的東西,你同意我這個想法嗎?難道在真理上的受騙不是壞事,得到真理不是好事嗎?你難道不認為取得反映真實的意見是得到真理嗎?

格:你說得很對。我也認為,人們的正確意見總是不願被剝奪的。

蘇:不自願的放棄總是發生在人們被巧取豪奪——或被欺騙誘惑或被強力壓迫的情況下。

格:此刻你講的巧取豪奪的兩種情況是什麼意思我都不懂。

蘇:我一定是象悲劇角色在講話,有點晦澀了。所謂“被欺騙誘惑”,我的意思是指人們經過辯論,被人說服了,或者經過一段時間忘掉了,於不知不覺間放棄了原來的意見。現在你也許懂了吧?

格:是的。

蘇:所謂“被強力壓迫”,我的意思是指有些困苦或憂患逼得人們改變了原有的意見。

格:我也懂了。我想你所說的是對的。

蘇:至於“被欺騙誘惑者”我想你會同意我是指那些人:

他們受享樂引誘,或者怕字當頭,有所畏懼,改變了意見。

格:是的,凡是帶欺騙性的東西,總是起一種魔術般的迷惑作用。

蘇:言歸正傳,我們必須尋找堅持原則孜孜不倦為他們所認為的國家利益服務的那些護衛者。我們必須從他們幼年時起,就考察他們,要他們做工作,在工作中考察他們。其中有的人可能會忘掉那個原則,受了欺騙。我們必須選擇那些不忘原則的,不易受騙的人做護衛者,而舍棄其餘的人。你同意嗎?

格:同意。

蘇:再者,勞筋骨、苦心誌,見賢思齊,我們也要在這些方麵注意考察他們。

格:極是。

蘇:好,讓我們再進行第三種反欺騙誘惑的考察,看他們是否經得起。你知道人們把小馬帶到嘈雜喧嘩的地方去,看它們怕不怕;同樣,我們也要把年輕人放到貧窮憂患中去,然後再把他們放到錦衣玉食的環境中去,同時,比人們用烈火煉金製造金器還要細心得多地去考察他們,看他們受不受外界的引誘,是不是能泰然無動於衷,守身如玉,做一個自己的好的護衛者,是不是能護衛自己已受的文化修養,維持那些心靈狀態在他身上的諧和與真正的節奏(這樣的人對國家對自己是最有用的)。人們從童年、青年以至成年經過考驗,無懈可擊,我們必須把這種人定為國家的統治者和護衛者。當他生的時候應該給予榮譽,死了以後給他舉行公葬和其他的紀念活動。那些不合格的人應該予以排斥。格勞孔啊!我想這就是我們選擇和任命統治者和護衛者的總辦法。當然這僅僅是個大綱,並不是什麼細節都列出來了。

格:我同意,大體上我也覺得事情應該這樣做。

蘇:我們的確可以在最完全的涵義上稱這些人為護衛者。

他們對外警惕著敵人,內部注意朋友,以致朋友不願,敵人不敢危害城邦。至於剛才我們稱之為護衛者的那些人中的年輕人,則我們稱之為輔助者或助手,他們是執行統治者法令的。是這樣吧?

格:我也認為是這樣。

蘇:不久前①,我們剛談到過偶然使用假話的問題,現在我們或許可以用什麼方法說一個那樣的高貴的假話,使統治者自己相信(如果可能的話),或者至少使城邦裏其他的人相信(如果不能使統治者相信的話)。

①389B以下。

格:什麼假話?

蘇:並沒什麼新奇的。這是一個老早以前在世界上許多地方流傳過的腓尼基人的傳說。它是詩人告訴我們,而我們也信以為真的一個故事。但是這樣的故事在我們今天已聽不到,也不大可能再聽到,它也沒有任何說服力可以使人相信的了。

格:你似乎吞吞吐吐很不願意直說出來。

蘇:等我講了你就會懂得我為什麼不肯直說了。

格:快講吧,不要怕。

蘇:那麼好,我就來講吧。不過,我還是沒有把握我是否能有勇氣,是否能找到什麼語言來表達我的意思,首先說服統治者們自己和軍隊,其次說服城邦的其他人:我們給他們教育和培養,其實他們一切如在夢中。實際上他們是在地球深處被孕育被陶鑄成的,他們的武器和裝備也是在那裏製造的;

地球是他們的母親,把他們撫養大了,送他們到世界上來。他們一定要把他們出生的土地看作母親看作保姆,念念不忘,衛國保鄉,禦侮抗敵,團結一致,有如親生兄弟一家人似的。

格:現在我明白你剛才為什麼欲言又止,不肯把這個荒唐故事直說出來的了。

蘇:我這樣做自有我的理由;不去管它,且聽下文。我們在故事裏將要告訴他們:他們雖然一土所生,彼此都是兄弟,但是老天鑄造他們的時候,在有些人的身上加入了黃金,這些人因而是最可寶貴的,是統治者。在輔助者(軍人)的身上加入了白銀。在農民以及其他技工身上加入了鐵和銅。但是又由於同屬一類,雖則父子天賦相承,有時不免金父生銀子,銀父生金子,錯綜變化,不一而足。所以上天給統治者的命令最重要的就是要他們做後代的好護衛者,要他們極端注意在後代靈魂深處所混合的究竟是哪一種金屬。如果他們的孩子心靈裏混入了一些廢銅爛鐵,他們決不能稍存姑息,應當把他們放到恰如其分的位置上去,安置於農民工人之間;如果農民工人的後輩中間發現其天賦中有金有銀者,他們就要重視他,把他提升到護衛者或輔助者中間去。須知,神諭曾經說過“銅鐵當道,國破家亡”,你看你有沒有辦法使他們相信這個荒唐的故事?

格:不,這些人是永遠不會相信這個故事的。不過我看他們的下一代會相信的,後代的後代子子孫孫遲早總會相信的。

蘇:我想我是理解你的意思的。就是說,這樣影響還是好的,可以使他們傾向於愛護他們的國家和他們相互愛護。我想就這樣口頭相傳讓它流傳下去吧!

現在讓我們武裝這些大地的子孫們,指導他們在統治者的導引下邁步前進。讓他們去看看城邦裏最適宜於紮營的地方,從那裏他們可以對內鎮壓不法之徒,對外抗虎狼般的入侵之敵。紮下營盤祭過神祇之後,他們必須做窩。你同意我這個說法嗎?

格:我同意。

蘇:這些窩要能冬天暖和夏天寬敞嗎?

格:當然是的。因為我想你是指他們的住處。

蘇:是的,我是指兵士的營房,不是指商人的住房。

格:這兩者分別在哪裏?

蘇:讓我來告訴你。對牧羊人來說,人世上最可怕最可恥的事情實在莫過於把那些幫助他們管羊群的獵犬飼養成這個樣子:它們或因放縱或因饑餓或因別的壞脾氣,反而去打擊和傷害所保管的羊群,它們倒象是豺狼而不象是獵犬了。

格:確是可怕。

蘇:那麼我們要不要注意用我們所能的一切方法防止我們的助手用任何這樣的態度來對付人民,並且由於自己比較強,因而使自己由一個溫和的朋友變成了一個野蠻的主子呢?

格:我們一定要這樣。

蘇:他們要是受過真正好的教育,他們在這方麵不就有了主要的保證了嗎?

格:他們已經受過好教育了呀!

蘇:我們還不能肯定這樣說,親愛的格勞孔,不過我們可以肯定正在說的那句話,他們一定要有正確的教育(不管它是什麼),使他們不僅主要能夠對他們自己溫文和藹,而且對他們所治理的人們也溫文和藹。

格:這話很對。

蘇:那麼,除了好的教育之外,任何明白事理的人都要說,我們必須給他們住處給他們別的東西,使他們得以安心去做優秀的保衛者,而不要迫使他們在老百姓中間為非作歹。

格:這話說得極是。

蘇:好,請考慮一下,如果要他們做優秀的護衛者,象我們所希望的那樣,下述這種生活方式,這種住處能行嗎?第一,除了絕對的必需品以外,他們任何人不得有任何私產。第二,任何人不應該有不是大家所公有的房屋或倉庫。至於他們的食糧則由其他公民供應,作為能夠打仗既智且勇的護衛者職務的報酬,按照需要,每年定量分給,既不讓多餘,亦不使短缺。他們必須同住同吃,象士兵在戰場上一樣。至於金銀我們一定要告訴他們,他們已經從神明處得到了金銀,藏於心靈深處,他們更不需要人世間的金銀了。他們不應該讓它同世俗的金銀混雜在一起而受到沾汙;因為世俗的金銀是罪惡之源,心靈深處的金銀是純潔無瑕的至寶。國民之中隻有這些護衛者不敢與金和銀發生任何關係,甚至不敢接觸它們,不敢和它們同居一室,他們不敢在身上掛一點金銀的裝飾品或者用金杯銀杯喝一點兒酒;他們就這樣來拯救他們自己,拯救他們的國家。他們要是在任何時候獲得一些土地、房屋或金錢,他們就要去搞農業、做買賣,就不再能搞政治做護衛者了。他們就從人民的盟友蛻變為人民的敵人和暴君了;他們恨人民,人民恨他們;他們就會算計人民,人民就要謀圖打倒他們;他們終身在恐懼之中,他們就會懼怕人民超過懼怕國外的敵人。結果就會是,他們和國家一起走上滅亡之路,同歸於盡。

蘇:根據以上所有的理由,讓我們就怎樣供給護衛者以住處及其它的一切達成一致意見,並且製定為法律吧。我們要不要這樣?

格:完全要。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