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 卷(2 / 3)

①公元前6世紀中葉人,希臘“七賢”之一。

②生年不詳,公元前569年卒。希臘“七賢”之一。

玻:我準備參加戰鬥。

蘇:你知道“正義就是助友害敵”,這是誰的主張?你知道我猜的是誰嗎?

玻:誰啊?

蘇:我想是佩裏安得羅,或者佩狄卡,或者澤爾澤斯,或者是忒拜人伊斯梅尼阿,或其他有錢且自以為有勢者的主張。

玻:你說得對極了。

蘇:很好。既然這個正義的定義不能成立,誰能另外給下一個定義呢?

〔當我們正談話的時候,色拉敘馬霍斯幾次三番想插進來辯論,都讓旁邊的人給攔住了,因為他們急於要聽出個究竟來。等我講完了上麵那些話稍一停頓的時候,他再也忍不住了,他抖擻精神,一個箭步衝上來,好象一隻野獸要把我們一口吞掉似的,嚇得我和玻勒馬霍斯手足無措。他大聲吼著:〕色:蘇格拉底,你們見了什麼鬼,你吹我捧,攪的什麼玩意兒?如果你真是要曉得什麼是正義,就不該光是提問題,再以駁倒人家的回答來逞能。你才精哩!你知道提問題總比回答容易。你應該自己來回答,你認為什麼是正義。別胡扯什麼正義是一種責任、一種權宜之計、或者利益好處、或者什麼報酬利潤之類的話。你得直截了當地說,你到底指的是什麼。

那些嚕嗦廢話我一概不想聽。

〔聽了他的這番發話,我非常震驚,兩眼瞪著他直覺著害怕。要不是我原先就看見他在那兒,猛一下真要讓他給嚇愣了。幸虧他在跟我們談話剛開始發火的時候,我先望著他,這才能勉強回答他。我戰戰兢兢地說:“親愛的色拉敘馬霍斯啊,你可別讓我們下不了台呀。如果我跟玻勒馬霍斯在來回討論之中出了差錯,那可絕對不是我們故意的。要是我們的目的是尋找金子,我們就決不會隻顧相互吹捧反倒錯過找金子的機會了。現在我們要尋找的正義,比金子的價值更高。我們哪能這麼傻,隻管彼此討好而不使勁搜尋它?朋友啊!我們是在實心實意地幹,但是力不從心。你們這樣聰明的人應該同情我們,可不能苛責我們呀!”

他聽了我的話,一陣大笑,接著笑嗬嗬地說:〕色:赫拉克勒斯①作證!你使的是有名的蘇格拉底式的反語法。我早就領教過了,也跟這兒的人打過招呼了——人家問你問題,你總是不願答複,而寧願使用譏諷或其他藏拙的辦法,回避正麵回答人家的問題。

①希臘古代神話中的英雄。

蘇:色拉敘馬霍斯啊!你是個聰明人。你知道,如果你問人家“十二是怎麼得來的?”同時又對他說:“不準回答是二乘六、三乘四、六乘二,或者四乘三,這些無聊的話我是不聽的。”我想您自個兒也清楚,這樣問法是明擺著沒有人能回答你的問題的。但是,如果他問你:“色拉敘馬霍斯,你這是什麼意思呢?你不讓我回答的我都不能說嗎?倘若其中剛巧有一個答案是對的,難道我應該舍棄那個正確答案反而采取一個錯的答案來回答嗎?那你不是成心叫人答錯麼?你到底打的什麼主意?”那你又該怎麼回答人家呢?

色:哼!這兩樁事相似嗎?

蘇:沒有理由說它們不相似。就算不相似,而被問的人認為內中有一個答案似乎是對的,我們還能堵住人家的嘴不讓人家說嗎?

色:你真要這樣幹嗎?你定要在我禁止的答案中拿一個來回答我嗎?

蘇:如果我這麼做,這也沒什麼可大驚小怪的,隻要我考慮以後,覺得該這麼做。

色:行。要是關於正義,我給你來一個與眾不同而又更加高明的答複,你說你該怎麼受罰吧!

蘇:除了接受無知之罰外還能有什麼別的嗎?而受無知之罰顯然就是我向有智慧的人學習。

色:你這個人很天真,你是該學習學習。不過錢還是得照罰。

蘇:如果有錢的話當然照罰。

格:這沒有問題。色拉敘馬霍斯,罰錢的事你不用發愁,你往下講,我們都願意替蘇格拉底分擔。

色:瞧!蘇格拉底又來玩那一套了。他自己不肯回答,人家說了,他又來推翻人家的話。

蘇:我的高明的朋友啊!一個人在這種情況之下,怎麼能回答呢?第一,他不知道,而且自己也承認不知道。第二,就算他想說些什麼吧,也讓一個有權威的人拿話給堵住了嘴。現在當然請你來講才更合適。因為你說你知道,並且有答案。那就請你不要舍不得,對格勞孔和我們這些人多多指教,我自己當然更是感激不盡。

〔當我說到這裏,格勞孔和其他的人也都請色拉敘馬霍斯給大家講講。他本來就躍躍欲試,想露一手,自以為有一個高明的答案。但他又裝模作樣死活要我先講,最後才讓步。〕色:這就是蘇格拉底精明的地方,他自己什麼也不肯教別人,而到處跟人學,學了以後又連謝謝都不說一聲。

蘇:色拉敘馬霍斯,你說就跟人學習,這倒實實在在是真的;不過,你說我連謝都不表示,這可不對。我是盡量表示感謝,隻不過因為我一文不名,隻好口頭稱讚稱讚。我是多麼樂於稱讚一個我認為答複得好的人呀。你一回答我,你自己馬上就會知道這一點的;因為我想,你一定會答複得好的。

色:那麼,聽著!我說正義不是別的,就是強者的利益。——你幹嘛不拍手叫好?當然你是不願意的囉!

蘇:我先得明白你的意思,才能表態。可這會兒我還鬧不明白。你說對強者有利就是正義。色拉敘馬霍斯啊!你這到底說的是什麼意思?總不是這個意思吧:因為浦呂達馬斯是運動員,比我們大夥兒都強,頓頓吃牛肉對他的身體有好處,所以正義;而我們這些身體弱的人吃牛肉雖然也有好處,但是就不正義?

色:你真壞!蘇格拉底,你成心把水攪混,使這個辯論受到最大的損害。

蘇:決沒有這意思。我的先生,我不過請你把你的意思交代清楚些罷了。

色:難道你不曉得統治各個國家的人有的是獨裁者,有的是平民,有的是貴族嗎?

蘇:怎麼不知道?

色:政府是每一城邦的統治者,是不是?

蘇:是的。

色:難道不是誰強誰統治嗎?每一種統治者都製定對自己有利的法律,平民政府製定民主法律,獨裁政府製定獨裁法律,依此類推。他們製定了法律明告大家:凡是對政府有利的對百姓就是正義的;誰不遵守,他就有違法之罪,又有不正義之名。因此,我的意思是,在任何國家裏,所謂正義就是當時政府的利益。政府當然有權,所以唯一合理的結論應該說:

不管在什麼地方,正義就是強者的利益。

蘇:現在我明白你的意思了。這個意思對不對,我要來研究。色拉敘馬霍斯,你自己剛才說,正義是利益,可是你又不準我這麼說。固然,你在“利益”前麵加上了“強者的”這麼個條件。

色:這恐怕是一個無足輕重的條件。

蘇:重要不重要現在還難說。但是明擺著我們應該考慮你說得對不對。須知,說正義是利益,我也讚成。不過,你給加上了“強者的”這個條件,我就不明白了,所以得好好想想。

色:盡管想吧!

蘇:我想,你不是說了嗎,服從統治者是正義的?

色:是的。

蘇:各國統治者一貫正確呢,還是難免也犯點錯誤?

色:他們當然也免不了犯錯誤。

蘇:那麼,他們立法的時候,會不會有些法立對了,有些法立錯了?

色:我想會的。

蘇:所謂立對的法是對他們自己有利的,所謂立錯了的法是對他們不利的,你說是不是?

色:是的。

蘇:不管他們立的什麼法,人民都得遵守,這是你所謂的正義,是不是?

色:當然是的。

蘇:那麼照你這個道理,不但遵守對強者有利的法是正義,連遵守對強者不利的法也是正義了。

色:你說的什麼呀?

蘇:我想我不過在重複你說過的話罷了。還是讓我們更仔細地考慮一下吧。當統治者向老百姓發號施令的時候,有時候也會犯錯誤,結果反倒違背了自己的利益。但老百姓卻必得聽他們的號令,因為這樣才算正義。這點我們不是一致的嗎?

色:是的。

蘇:請你再考慮一點:按你自己所承認的,正義有時是不利於統治者,即強者的,統治者無意之中也會規定出對自己有害的辦法來的;你又說遵照統治者所規定的辦法去做是正義。那麼,最最智慧的色拉敘馬霍斯啊,這不跟你原來給正義所下的定義恰恰相反了嗎?這不明明是弱者受命去做對強者不利的事情嗎?

玻:蘇格拉底,你說得再清楚不過了。

克勒托豐插嘴說:那你不妨做個見證人。

玻:何必要證人?色拉敘馬霍斯自己承認:統治者有時會規定出於己有損的辦法;而叫老百姓遵守這些辦法就是正義。

克勒:玻勒馬霍斯啊!色拉敘馬霍斯不過是說,遵守統治者的命令是正義。

玻:對,克勒托豐!但同時他還說,正義是強者的利益。

承認這兩條以後,他又承認:強者有時候會命令弱者——就是他們的人民——去做對於強者自己不利的事情。照這麼看來,正義是強者的利益,也可能是強者的損害。

克勒:所謂強者的利益,是強者自認為對己有利的事,也是弱者非幹不可的事。也才是色拉敘馬霍斯對正義下的定義。

玻:他可沒這麼說。

蘇:這沒有關係。如果色拉敘馬霍斯現在要這麼說,我們就權當這是他本來的意思好了。色拉敘馬霍斯,你所謂的正義是不是強者心目中所自認為的利益,不管你說沒說過,我們能不能講這是你的意思?

色:絕對不行,你怎麼能認為我把一個犯錯誤的人在他犯錯誤的時候,稱他為強者呢?

蘇:我認為你就是這個意思。因為你承認統治者並不是一貫正確,有時也會犯錯誤,這就包含了這個意思。

色:蘇格拉底,你真是個詭辯家。醫生治病有錯誤,你是不是正因為他看錯了病稱他為醫生?或如會計師算帳有錯,你是不是在他算錯了帳的時候,正因為他算錯了帳才稱他為會計師呢?不是的。這是一種馬虎的說法,他們有錯誤,我們也稱他們為某醫生、某會計,或某作家。實際上,如果名副其實,他們是都不得有錯的。嚴格講來——你是喜歡嚴格的——藝術家也好,手藝人也好,都是不能有錯的。須知,知識不夠才犯錯誤。錯誤到什麼程度,他和自己的稱號就不相稱到什麼程度。工匠、賢哲如此,統治者也是這樣。統治者真是統治者的時候,是沒有錯誤的,他總是定出對自己最有利的種種辦法,叫老百姓照辦。所以象我一上來就說過的,現在再說還是這句話——正義乃是強者的利益。

蘇:很好,色拉敘馬霍斯,你認為我真象一個詭辯者嗎?

色:實在象。

蘇:在你看來,我問那些問題是故意跟你為難嗎?

色:我看透你了,你決撈不著好處。你既休想蒙混哄騙我,也休想公開折服我。

蘇:天哪,我豈敢如此。不過為了避免將來發生誤會起見,請你明確地告訴我,當你說弱者維護強者利益的時候,你所說的強者,或統治者,是指通常意思的呢?還是指你剛才所說的嚴格意義的?

色:我是指最嚴格的意義。好,現在任你耍花招使詭辯吧,別心慈手軟。不過可惜得很,你實在不行。

蘇:你以為我瘋了,居然敢班門弄斧,跟你色拉敘馬霍斯詭辯?①①色拉敘馬霍斯是詭辯派哲學家。

色:你剛才試過,可是失敗了!

蘇:夠了,不必嚕嗦了。還是請你告訴我:照你所說的最嚴格的定義,一個醫生是掙錢的人,還是治病的人?請記好,我是問的真正的醫生?

色:醫生是治病的人。

蘇:那麼舵手呢?真正的舵手是水手領袖呢?還是一個普通的水手?

色:水手領袖。

蘇:我們不用管他是不是正在水上行船,我們並不是因為他在行船叫他水手的。我們叫他舵手,並不是因為他在船上實行航行,而是因為他有自己的技術,能領導水手們。

色:這倒是真的。

蘇:每種技藝都有自己的利益,是不是?

色:是的。

蘇:每一種技藝的天然目的就在於尋求和提供這種利益。

色:是的。

蘇:技藝的利益除了它本身的盡善盡美而外,還有別的嗎?

色:你問的什麼意思?

蘇:如果你問我,身體之為身體就足夠了呢,還是尚有求於此外呢?我會說,當然尚有求於外。這就是發明醫術的由來,因為身體終究是有欠缺的,不能單靠它自身,為了照顧到身體的利益,這才產生了醫術,你認為這樣說對不對?

色:很對。

蘇:醫術本身是不是有欠缺呢?或者說,是不是任何技藝都缺某種德性或功能,象眼之欠缺視力,耳之欠缺聽力,因此有必要對它們提供視力和聽力的利益呢?這種補充性技藝本身是不是有缺陷,又需要別種技藝來補充,補充的技藝又需要另外的技藝補充,依次推展以至無窮呢?是每種技藝各求自己的利益呢?還是並不需要本身或其他技藝去尋求自己的利益加以補救呢?實際上技藝本身是完美無缺的。技藝除了尋求對象的利益以外,不應該去尋求對其他任何事物的利益。嚴格意義上的技藝,是完全符合自己本質的,完全正確的。你認為是不是這樣?——我們都是就你所謂的嚴格意義而言的。

色:似乎是這樣的。

蘇:那麼,醫術所尋求的不是醫術自己的利益,而是對人體的利益。

色:是的。

蘇:騎術也不是為了騎術本身的利益,而是為了馬的利益,既然技藝不需要別的,任何技藝都不是為它本身的,而隻是為它的對象服務的。

色:看來是這樣的。

蘇:但是,色拉敘馬霍斯,技藝是支配它的對象,統治它的對象的。

〔色拉敘馬霍斯表示同意,但是非常勉強。〕蘇:沒有一門科學或技藝是隻顧到尋求強者的利益而不顧及它所支配的弱者的利益的。

〔色拉敘馬霍斯開始想辯駁一下,最後還是同意了。〕蘇:一個醫生當他是醫生時,他所謀求的是醫生的利益,還是病人的利益?——我們已經同意,一個真正的醫生是支配人體的,而不是賺錢的。這點我們是不是一致的?

色:是的。

蘇:舵手不是一個普通的水手,而是水手們的支配者,是不是?

色:是的。

蘇:這樣的舵手或支配者,他要照顧的不是自己的利益,而是他部下水手們的利益。

〔色拉敘馬霍斯勉強同意。〕蘇:色拉敘馬霍斯啊!在任何政府裏,一個統治者,當他是統治者的時候,他不能隻顧自己的利益而不顧屬下老百姓的利益,他的一言一行都為了老百姓的利益。

〔當我們討論到這兒,大夥都明白,正義的定義已被顛倒過來了。色拉敘馬霍斯不回答,反而問道:〕色:蘇格拉底,告訴我,你有奶媽沒有?

蘇:怪事!該你回答的你不答,怎麼岔到這種不相幹的問題上來了?

色:因為你淌鼻涕她不管,不幫你擦擦鼻子,也不讓你曉得羊跟牧羊人有什麼區別。

蘇:你幹嘛說這種話?

色:因為在你想象中牧羊或牧牛的人把牛羊喂得又肥又壯是為牛羊的利益,而不是為他們自己或者他們主人的利益。

你更以為各國的統治者當他們真正是統治者的時候,並不把自己的人民當作上麵所說的牛羊;你並不認為他們日夜操心,是專為他們自己的利益。你離了解正義不正義,正義的人和不正義的人簡直還差十萬八千裏。因為你居然不了解:正義也好,正義的人也好,反正誰是強者,誰統治,它就為誰效勞,而不是為那些吃苦受罪的老百姓,和受使喚的人效勞。不正義正相反,專為管束那些老實正義的好人。老百姓給當官的效勞,用自己的效勞來使當官的快活,他們自己卻一無所得。頭腦簡單的蘇格拉底啊,難道你不該好好想想嗎?正義的人跟不正義的人相比,總是處處吃虧。先拿做生意來說吧。正義者和不正義者合夥經營,到分紅的時候,從來沒見過正義的人多分到一點,他總是少分到一點。再看辦公事吧。交稅的時候,兩個人收入相等,總是正義的人交得多,不正義的人交得少。等到有錢可拿,總是正義的人分文不得,不正義的人來個一掃而空。要是擔任了公職,正義的人就算沒有別的損失,他自己私人的事業也會因為無暇顧及,而弄得一團糟。他因為正義不肯損公肥私,也得罪親朋好友,不肯為他們殉私情幹壞事。而不正義的人恰好處處相反。我現在要講的就是剛才所說的那種有本事撈大油水的人。你如願弄明白,對於個人不正義比起正義來是多麼的有利這一點,你就去想想這種人。如果舉極端的例子,你就更容易明白了:最不正義的人就是最快樂的人;

不願意為非作歹的人也就是最吃虧苦惱的人。極端的不正義就是大竊國者的暴政,把別人的東西,不論是神聖的還是普通人的,是公家的還是私人的,肆無忌憚巧取豪奪。平常人犯了錯誤,查出來以後,不但要受罰,而且名譽掃地,被人家認為大逆不道,當作強盜、拐子、詐騙犯、扒手。但是那些不僅掠奪人民的錢財、而且剝奪人民的身體和自由的人,不但沒有惡名,反而被認為有福。受他們統治的人是這麼說,所有聽到他們幹那些不正義勾當的人也是這麼說。一般人之所以譴責不正義,並不是怕做不正義的事,而是怕吃不正義的虧。

所以,蘇格拉底,不正義的事隻要幹得大,是比正義更有力,更如意,更氣派。所以象我一上來就說的:正義是為強者的利益服務的,而不正義對一個人自己有好處、有利益。

〔色拉敘馬霍斯好象澡堂裏的夥計,把大桶的高談闊論劈頭蓋臉澆下來,弄得我們滿耳朵都是。他說完之後,打算揚長而去。但是在座的都不答應,要他留下來為他的主張辯護。我自己也懇求他。〕蘇:高明的色拉敘馬霍斯啊!承你的情發表了高見。究竟對不對,既沒有充分證明,也未經充分反駁,可你就要走了。

你以為你說的是件小事嗎?它牽涉到每個人一生的道路問題——究竟做哪種人最為有利?

色:你以為我不曉得這件事情的重要性嗎?

蘇:你好象對我們漠不關心。我們由於沒有你自稱有的那些智慧,在做人的問題上,不知道怎麼做才算好,怎麼做算壞,可你對這個,一點兒也不放在心上。請你千萬開導我們一下,你對我們大家做的好事,將來一定有好報的。不過,我可以把我自己的意見先告訴你,我可始終沒讓你說服。即使可以不加限製,為所欲為把不正義的事做到極點,我還是不相信不正義比正義更有益。我的朋友啊!讓人家去多行不義,讓人家去用騙術或強權幹壞事吧。我可始終不信這樣比正義更有利。也許不光是我一個人這樣想,在座恐怕也有同意的。請你行行好事,開導開導我們,給我們充分證明:正義比不正義有益的想法確實是錯的。

色:你叫我怎麼來說服你?我說的話你一句也聽不進去。

你讓我還有什麼辦法?難道要我把這個道理塞進你的腦袋裏去不成?

蘇:哎喲,不,不。不過,已經說過了的話請你不要更改。

如果要更改,也請你正大光明地講出來,可不要偷梁換柱地欺騙蒙混我們。色拉敘馬霍斯,現在回想一下剛才的辯論,開頭你對真正的醫生下過定義,但是後來,你對牧羊人卻認為沒有必要下個嚴格的定義。你覺得隻要把羊喂飽,就算是牧羊人,並不要為羊群著想,他象個好吃鬼一樣,一心隻想到羊肉的美味,或者象販子一樣,想的隻是在羊身上賺錢。不過我認為,牧羊的技術當然在於盡善盡美地使羊群得到利益,因為技藝本身的完美,就在於名副其實地提供本身最完美的利益。我想我們也有必要承認同樣的道理,那就是任何統治者當他真是統治者的時候,不論他照管的是公事還是私事,他總是要為受他照管的人著想的。你以為那些真正治理城邦的人,都很樂意幹這種差事嗎?

色:不樂意幹。這點我知道。

蘇:色拉敘馬霍斯,這是為什麼?你注意到沒有,一般人都不願意擔任管理職務?他們要求報酬。理由是:他們任公職是為被統治者的利益,而不是為他們自己的利益。且請你回答我這個問題:各種技藝彼此不同,是不是因為它們各有獨特的功能?我高明的朋友,請你可不要講違心的話呀,否則我們就沒法往下辯論了。

色:是的,分別就在這裏。

蘇:是不是它們各給了我們特殊的,而不是一樣的利益,比如醫術給我們健康,航海術使我們航程安全等等?

色:當然是的。

蘇:是不是掙錢技術給我們錢?因為這是掙錢技術的功能。能不能說醫術和航海術是同樣的技術?如果照你提議的,嚴格地講,一個舵手由於航海而身體健康了,是不是可以把他的航海術叫做醫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