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1 / 2)

去鎮上辦了個事,一回到紅房子,許小桃就給青樹說了個事。許小桃說,來了個男人,頭發亂亂的,胡子長長的,至少半年沒理發了,穿得褲子上還破了個洞,一看就是個討飯的。青樹說,討飯的有什麼稀奇,又不是頭一次遇到。許小桃說,是啊,怕他影響咱們的生意,我就給了他兩塊錢,讓他走,沒想到他不要。青樹說,他是不是嫌少,那就多給點。許小桃說,我也這麼說,就給了他十塊錢,沒想到這回他不但沒要,反而生氣了。青樹說,那他要幹什麼?許小桃說,他說不要錢,他要住店。青樹說,那就讓他住下吧。許小桃說,可他說,他住店不給錢。青樹說,他為什麼不給錢。許小桃說,更可氣的是,不但不給錢,還要一人包間房子,住上一個月。青樹說,天底下怎麼會有這樣的事。許小桃說,我一聽就火了,再一句話不想和他多說,就把他攆走了。

許小桃說的這個事,我沒當個事,也沒有覺得許小桃做錯了什麼。在公路邊開客棧,啥樣的人都會遇到。對多數來的人,是要笑臉相迎,熱情服務,可對個別的人,真的不能太客氣。太客氣了,就會給自己帶來麻煩。不過,讓我沒有想到的,就在許小桃給我說了這個事沒有多久,我就遇到了那個不掏錢還要住店的家夥,更讓我沒有想到的,我還真的答應了他的要求。

圍著黑色的紗巾,騎著馬,青樹去了胡楊林。進了胡楊林,沒走多遠,看到一棵村下,躺著一個人。青樹走近了一看,是個男人。他枕在一個很大的旅行背包上,已經睡著了。再一看,不認識。不過,不認識,她也知道他是誰了。很少會有人,留這麼長的頭發和胡子。不用問,他就是許小桃說的那個人。要是在別的地方,看到村下躺著個人,青樹不會管。但在胡楊林裏,青樹不能不管。青樹沒有大聲喊,隻是輕輕咳了一聲,躺在樹下的男人就醒了。醒了,並沒有站起來,繼續躺在那個大的施行包上。看了看青樹,沒有什麼說話。青樹說,你在這裏幹什麼。男人說,我累了,想睡一會。青樹說,這是胡楊林,不是睡覺的地方。男人說,瞌睡了,什麼地方都能睡。青樹說,路邊有客棧,你可以去那裏睡。男人說,我去了,他們把當成討飯的,不讓我睡。青樹說,你不是討飯的,是幹什麼的?男人說,我當然不是。說著,男人一下子扯開了那個背包,從裏邊拽出了一架照相機。相機的筒子很長,青樹還沒有見過這麼大的照相機。青樹說,你是個照相的?男人說,不光是照相。說著,男人又拿出了一本書。男人說,這個書是我寫的。青樹看到書皮印了幾個字,太陽部落。青樹說,憑什麼說,這本書是你寫的。男人翻開書第一頁,上麵印了作者簡介還有照片。照片上的男人,也是長頭發大胡子,一看就是他。青樹上過高中,也偷偷在日記本上寫過詩,知道能寫書的人有多了不起。青樹說,你真的是個作家?男人說,還說不上家,就是喜歡,到處走走,看看,把見到的拍下來,寫下來,編成書,掙點稿費過日子。青樹說,就算是你是個攝影家,是個作家。那你也不能住店不給錢啊。男人說,不是不給錢,是不給有不給的道理。青樹說,不給錢還有道理,我倒想聽聽。男人說,你是幹什麼的,我要說給你聽。青樹說,也許我能幫你點忙。男人說,我要寫一本書,名字叫《胡楊印象》。一看到那木頭的紅房子,我就喜歡上了,我要把它拍下來,編到書裏去。還要寫文章介紹它。這樣一來,城人裏看見了,就會被吸引,跑到這裏來渡假。有人來,來得人多了,就能多掙錢了。我等於是給紅房子做廣告了。我不收廣告費了,就當交了住宿費了,頂,有什麼不對。青樹說,聽你這麼一說,是挺有道理。行,就按你說的,不要你住宿的錢了。還有,如果真的象你說的這樣,我可吃的事,你也不用管了。男人說,這當然好,可你說了有什麼用,你又不是紅房子的老板。青樹說,不是老板,不等於不能說了算。走,跟我去紅房子。對了,你叫什麼名字。男人說,我叫王子川。青樹說,我叫青樹。

把王子川帶回紅房子,許小桃一看愣住了。再一聽青樹的安排,許小桃睜著大眼睛,看著青樹,象看一個傻子。青樹說,人家不是討飯的,人家是攝影家,是個作家。許小桃說,你怎麼知道?青樹說,他寫的書,我看見了。許小桃說,這年頭,什麼騙子都有啊。青樹說,就算他是個騙子,不就白住幾天,白吃幾頓,沒啥了不起。許小桃說,你的心腸真是太好了。

這個叫王子川的男人是不是騙子我知道,但我知道,在這個地方,在這個小鎮,在這個客棧,象他這樣一個男人還從來沒有出現過,至少我是頭一次見到。並且還知道,他不是一個討飯的。一個討飯的,不可能有那麼大的照相機,也不會有自己寫的書。

紅房子的餐廳裏,老關正在吃飯。王子川也出來吃飯。老關問許小桃,這個人是誰?許小桃說,是個照相的。老關說,照相的?照相的不在城裏照相,跑到這個地方幹什麼來了?許小桃說,哪誰知道。老關說,你看他的樣子象不象個流浪漢。許小桃說,是有點象。老關問王子川,喂,照相的,來,喝杯酒吧。王子川看看老關,象是沒聽見一樣。老關說,嘿,架子不小。許小桃說,行了,吃你的飯吧,別沒事找事了,他可是青姐的客人。老關說,什麼,他認識青樹,啥時候認識的。許小桃說,不是認識,他在胡楊林照相,讓青姐遇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