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亞樂 我的愛

韓亞樂越來越討厭過年。

自從他考上大學之後,他爸爸就做了決定:以後每年的春節,都要回老家去過。美其名曰是想念家鄉的親戚朋友,說是以前顧著能給他節約點在路上的時間多看看書,所以才一直在城裏過年,而現在他上了大學時間寬裕了,那這樣一個團圓的節日,怎麼也應該回去看一看,和親人一起過。可事實上,韓亞樂心裏清楚,老爸的用意,無非隻是想跟大家顯擺一下,老韓家終於讓村裏出了第一個大學生,而且還是大名鼎鼎的外國語大學!

老爸第一次提出“回老家過年”這個要求時,韓亞樂也曾經百思不得其解,找同寢室的Tony大吐苦水,怎料對方卻一臉坦然:“這有什麼,我媽剛知道我考上外國語的時候,恨不得見著鄰居家的狗,都得摸著它的頭告訴它,她兒子考上了外國語大學。後來,還是因為知道了她一個同事的女兒考上了清華,這才多少收斂了一點。”

韓亞樂恍然大悟,看來天下父母都是一樣盼著自己的孩子有出息。顯擺是顯擺了點,可對於他們因為自己才生出的驕傲,其實根本沒有必要打擊,也沒有必要說破,心照不宣就好。

其實韓亞樂也並不是很介意在哪裏過年,而且,除了平日裏聊天的對象由Eric、Jasper變成了二蛋和狗剩,聊天的內容由英國的莎士比亞變成了村裏的殺豬一霸之外,在這裏過年反倒比在城裏更好。這裏沒有燃放煙花爆竹的禁令,也沒有冥幣紙灰汙染環境的說辭,大家可以隨心所欲祭祖、放鞭炮、做年夜飯,可以整個村子裏的人一起喝酒聊天一直到天亮。

而韓亞樂也不得不承認,每次當他們誇自己有出息的時候,他心裏那種得意和竊喜,的確是很難在別的地方找到替代品的。

隻有沒走出過這座大山的人,才會這樣崇拜他。

但是,如果他們真的可以一直這樣崇拜他,他或許也會一直喜歡這裏。

不知是過了太久,大家早就對“韓家村出了個大學生”這種話題失去了新鮮感,還是因為大家早就受夠了,借著一張錄取通知書,在村裏耀武揚威了四年的那一大家子人。自從韓亞樂大學畢業以後,每次過年回家,他明顯能感覺到,那種用羨慕的眼神看著他、用討好的語氣誇讚他的人越來越少,相反,那些用白眼翻他、說話的時候夾槍帶棒的酸他的人,倒是越來越多。

韓亞樂的媽媽依舊喜歡在村頭碰上一個熟人,就拉著對方聊上大半天。隻是每每當她又說起她兒子有多麼多麼優秀、在大城市裏大老板又給他升職加薪的時候,對方不再附和,而是敷衍地笑笑,接著換上一副殷切得過了頭的麵孔:“那你兒子這麼優秀,咋還不結婚呢?”

“那著什麼急?我兒子就快要在大城市裏買房呢!到時候找什麼小姑娘,那不都是隨便挑的嘛!”韓媽媽擺擺手。

“話可不是這麼說的,你看我孫子都會跑了,你兒子連婚都還沒有結呢,都是大小夥子,你說這正常嘛?老韓家的,不是我多嘴哦!你兒子的腦筋,在這方麵是不是不太靈光哦?不過也對,這人啊,各走一經,你兒子是大學生,學習上的腦筋夠用,那在別的地方,腦筋就未必夠用了是不是?也不能什麼好事都讓你們家占了嘛!”對方捂著嘴,咯咯咯地笑,語氣裏,是毫不掩飾的幸災樂禍。

不孝有三,無後為大。在這個閉塞的村子裏,到了適婚年齡,男不婚女不嫁,就是最大的罪惡。

在這個村子裏,你可以不是大學生,也可以不是高材生,但是,你絕對不可以“不能生”。

受的嗆白多了,一向覺得自己兒子是搶手貨的韓媽媽,也終於著急起來。

在韓亞樂節後返程的前一天,她抱著棋盤來到了韓亞樂的房間。

“兒子啊,媽約了跟張大嬸下棋,但是媽連這棋盤怎麼擺都不知道呢,你快,來教教媽!”

“媽,您沒看我收拾行李嗎。張大嬸找您下棋,您就讓張大嬸教您嘛,要是實在學不會的話,您就去打打麻將多好,怎麼突然想學下棋了?這下象棋可不會讓您贏回來一個電飯鍋。”韓亞樂頭也不抬,一邊說一邊專心致誌地研究怎麼才能把老媽非讓他帶回去的醃鹹菜和醬肉統統塞進箱子裏。

“你這臭小子,媽在你眼裏就這麼膚淺?還不能有點高雅愛好了是不是?我才不讓你張大嬸教呢,她又得埋汰我,再說了,我有個大學生兒子,還用她教什麼?”

“可是媽,我這真沒時間啊。”

“行了行了,不用你教。”韓媽媽悻悻道,“把你養這麼大,你現在嫌我煩了。真是翅膀硬了,人家都說養兒防老、養兒防老,我這兒子養的有什麼用……”

“哎呀,媽!”韓亞樂直起腰,敗下陣來,“我錯了,我教您還不行嗎?”

“這還差不多。”韓媽媽得償所願,忙不迭又把棋盤抱回來,“來,先把這棋盤給媽擺上。”

韓亞樂接過棋盤,兩隻手左右開弓排兵布陣,可是怎麼擺,卻都有些不對勁。

“媽,這棋子是不是缺啊?”

“是啊,你少一對象。”韓媽媽坦然地點頭,語氣裏那種讓韓亞樂發毛的笑意,一瞬間蕩然無存。

韓亞樂捏著棋子的手就這樣僵在了半空中。

他隻想知道,是誰教了老媽這麼多逼婚的套路。

“媽,我不是跟您說了嗎?我現在啊,在單位正處在晉升的重要階段,不能戀愛也不能結婚,等我事業先穩定下來時,肯定給您帶個兒媳婦回來。我趁著年輕多賺點錢,您也享享清福不是?您不想住大房子了?”韓亞樂對自己曾經幫Tony想好的這個萬無一失的說辭十分有信心。

“臭小子!你當你老媽啥也不懂是不是?我隻知道有些什麼私企外企,怕女員工結婚生子耽誤工作,還沒聽說過哪個單位不讓大小夥子結婚的!你也老大不小了,趁著媽身子骨還硬朗,趕緊給我生個大孫子,媽也好幫你們帶兩年,要是再過幾年,媽眼睛也花了,也走不動路了,還咋幫你看孩子?再說了,人家老了老了,都出去走走轉轉,我還得拉扯個孩子,還咋享清福?哪兒還有清福?”韓媽媽一瞪眼睛,顯然,同樣的台詞,用在自己老媽身上卻收效甚微。

“媽,人家都說了,男人得先立業後成家。您說我要是現在結婚了,家庭工作兩頭都顧不上,對哪一方都不負責任是不?”

“啥先立業後成家?這是歪理!人家家庭事業雙豐收的,那才是真理!你現在工作也穩定了,想找個好姑娘不難,要是再等幾年,同齡的好姑娘都嫁人了,找年齡大的還不甘心,那年齡小的,不圖你點兒啥,人家誰肯嫁你?你個臭小子,這學上多了,反倒越來越糊塗!而且你都27了!不小了!媽像你這麼大的時候,你大姐都能幫著帶你二姐了!”

“哎呀,媽,您別逼我成嗎?”韓亞樂徹底詞窮。

“什麼我逼你啊?明明是你逼我!”韓媽媽歎了口氣,“兒子,你老實跟媽說,你是不是不喜歡女人?”

“啥?”韓亞樂聽到自己心裏傳來“咯噔”一聲巨響。

“你別跟我裝蒜!我看你跟你們寢室那個什麼掏泥,關係就不太正常,這一打電話打到半宿半夜的。兒子,你是學了外語不假,但是你別忘了咱是中國人!咱們村,祖祖輩輩也沒碰見過一個這樣的,你要是真是喜歡男人,你讓我和你爸這老臉往哪兒放啊!”韓媽媽說著說著,突然捂著臉哽咽起來。

“媽,您誤會了,我不喜歡男人。我前幾天跟Tony打電話,是因為他領導給他安排了一個任務,他搞不定,找我幫忙,媽,您就放心吧。而且我也不是不想找,我要是碰上合適的,肯定給您領回來看看,您看成嗎?”

“真的?”

“真的!”

“那就好說了。”韓媽媽抬起頭,哪裏有一點哭過的樣子,“你明天就給我相親去,媽都給你安排好了,我算是想明白了,你小子就知道拿話蒙我,你要是自己能認識著合適的那你早就認識了,既然你自己認識不著,那我就幫你認識。”

“媽!您怎麼又來了?又是張大嬸給您出的主意吧?她要給我介紹誰?她那個侄女?還是隔壁村李大娘家的女兒?媽,您能不能……”

“你把你媽當成什麼人了?”韓媽媽大手一揮,“媽知道,那些學曆不夠的你看不上。媽這次托了你高中時候,住咱家隔壁的那個王太太,那時候她家漏水,咱不是幫過她不少嘛,這關係,不用白不用。她說,她正好有個親戚家的女兒,也在大連工作,性格、條件什麼的都不差!我已經跟人家說好了,你明天下班就去見一見!”

“媽……”

“你是不是想逼死我?”

“我錯了……我去,我明天下班一定去……”

直到在星巴克裏坐到女生的對麵,韓亞樂還是覺得有點不真實。

不真實,這似乎是夜萱高中時期很喜歡用的一個詞,他當時總是嘲笑她語言匱乏,卻也在很多年後,毫無來由地愛上。

誰讓生活中,那麼多做起來索然無味,說出口卻無關痛癢的事,都找不到合適的形容詞。

其實他很能理解老媽的著急和迫切,可他怎麼也不認為自己是一個沒人要的“剩男”,滯銷到必須要靠相親這樣的方式,來解決自己的終身大事。也並不是多厭惡,隻是兩個完全陌生的人,突然間要他們抱著要成為彼此最親近的人的目的,心不甘情不願地坐在一起,這樣的行為未免太過功利,目的性強得讓韓亞樂有些不自在。

可是該有的禮貌還是要有:“你好,我是韓亞樂。”

“你好,我叫陶灼,灼熱的灼。”女生抿嘴一笑,“名字有點怪。”

“不會啊,桃之夭夭,灼灼其華,挺好的。”

“你還懂《詩經》呀?”

“上學的時候背過一些。”

“這樣啊。”陶灼靦腆一笑,氣氛一下子冷了。

韓亞樂昨天晚上給Tony打電話取經的時候Tony說過,冷場是相親永恒的主題。因此韓亞樂沒有太驚慌,也沒著急打破這份尷尬,反倒是借著這短暫的沉默,細細打量起陶灼來。

陶灼梳著低馬尾辮,皮膚白皙,臉蛋小巧,卻清湯寡水。略微稀疏的眉毛,配上那副毫無花樣的金絲框眼鏡,讓她看起來像是一個高中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被韓亞樂盯得不自在的緣故,陶灼一直低著頭,隻是目光回避很自然,不害羞,也不做作,隻有得體的沉穩。

而高中生是斷不可能這樣沉穩的。

韓亞樂笑笑,又在心裏把剛剛下的這個有點武斷的定義打了一個叉。怎麼可以這麼絕對?誰說沒有這樣的高中生?自己明明就見過,而且,還跟她坐了一年半的同桌。

那要是這麼說來,這個女生和夜萱,指不定會有幾分相似。

“我自我介紹一下吧,我是外國語大學畢業的,學的是英語專業,現在在一個對外貿易公司做翻譯。有一輛車,還沒買房,積蓄的話……應該隻夠付個首付。”韓亞樂停止想象,繼續介紹著自己。

“嗯。我大學學的是曆史專業,本來想著留校的,但是名額被人頂了,所以我現在在一個初中當曆史老師。賺的不算多,但是還算舒心。”

“那挺好的。”韓亞樂點點頭,“哦對了,我家裏是農村的,不知道你介不介意。”

“沒什麼好介意的。”陶灼搖了搖頭,“人家不都說嘛,往上數三輩,大家都是農村人。而且農村人未必就沒有城裏人有出息呀,你看你是外國語大學畢業的,但是我們高中,有好多城裏同學,連大學都沒考上呢!”

韓亞樂點頭,他知道陶灼的中心思想就是在說她不介意,隻是強調太多,一板一眼的,反倒讓他有點不舒服。

“農村?那你們那裏的雞,烤了以後是不是特別好吃?”

韓亞樂腦海裏突然就冒出了一個聲音。他想,如果是夜萱,她一定會這樣回答吧。

其實陶灼和夜萱一點也不像。

韓亞樂不由得抿了抿嘴。

“那個……我能問一下,你以前交過幾個女朋友嗎?”陶灼弱弱地開口。

韓亞樂有點意外,她竟在意這個?好在他沒有什麼感情史,對這個有點唐突的問題,也就沒那麼厭惡。

“沒有,一個都沒有。”

“為什麼?”這下輪到陶灼發愣,原本應該出現在眼中的欣喜,被突然爬出來的詫異所取代。

可是這個問題韓亞樂答不上來。

甚至在幾年前,寢室6個人裏隻剩下他和Tony沒有女朋友的時候,他也曾經問過這個問題。

同樣沒人能答上來,但是一向雷厲風行的Jasper,卻立馬連著介紹了兩個女孩給他。

一個成績很好,做什麼事都認真,每天教室寢室圖書館三點一線,韓亞樂胃疼會幫他熬粥,韓亞樂上自習會幫他帶早餐,善良得無可挑剔。隻是她聽不懂韓亞樂的笑話,他隨口說出的一句話,她卻托腮皺眉思考半天,然後一本正經指出這個故事有多麼的不合理。這樣的嚴肅本無關痛癢,可放在生活裏,卻總覺得索然無味。

而另一個則是與之相反的風風火火,不喜泡在圖書館,每次考試但求低分過。她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享受生活上,喜歡的衣服一定要買到,想去的地方一定說走就走,灑脫得令人羨慕。隻是有點自我的過頭,總是要求韓亞樂陪她去做她想做的事,卻連韓亞樂的生日都記不住。

兩個女孩都對韓亞樂很滿意,可韓亞樂卻一個都沒看中。

讓女朋友連著得罪了兩個室友的Jasper終於炸了毛:“我說大哥,你到底是喜歡什麼樣的啊?溫柔的你嫌沒個性,有個性的你又嫌不溫柔,咱能不能不這樣?你自己是有多大本事啊?這天晴了想下雨,下雨了你又想天晴的。”

你怎麼不撒泡尿照照你自己?

Jasper沒好意思說出口的話,韓亞樂心裏都明白。

其實他也一直很想和Jasper好好道個歉,畢竟他從沒想過要辜負Jasper的好意,他隻是傻乎乎認為,再遇到一個動靜相宜的女孩也不會太難。

“你是心裏有人了吧?”從沒談過戀愛卻自詡是情感專家的Tony突然插嘴,“有你心裏的那個人比著,所以身邊的女生,你才都看不上。”

韓亞樂一愣,他忽然想到了夜萱。Tony這個情感專家的綽號還真不是自說自話,如果不是他提醒自己,自己恐怕還意識不到,其實他在認識每一個女孩的時候,都會有意無意地把她們拿出來和夜萱做比較。可是,就算夜萱是他心中的那個參考係又怎麼樣?寢室裏的Eric還總拿自己的女朋友跟劉亦菲做比較呢,難不成他心裏真正愛著的那個人是劉亦菲不成?

“我不是……”

“剛剛出現在你腦海中的那個人,就是你一直藏在心裏的人。”Tony沒給韓亞樂辯白的機會,搶先道,“你不用急著反駁我,這個答案你也不用讓我知道,究竟有沒有這回事,你自己清楚就好。”

什麼叫“我自己清楚就好”?明明就什麼都沒有啊!

韓亞樂承認,他的確是很欣賞夜萱,所以他才想要和夜萱成為朋友,而不隻是拘泥於三年之交的同學關係。不過話說回來,韓亞樂的朋友本就不是很多,其中女性朋友又隻占了這個群體的三分之一不到,像夜萱這種又漂亮又有思想的女生朋友,更是打著燈籠都很難再找到第二個。所以他才在潛意識裏把她當成了一個標杆,因為她優秀,也因為他們足夠親近,卻未必是因為他偷偷愛著她。

他們在一起坐了一年多的同桌,要是喜歡早就去喜歡了,又何必等到現在?韓亞樂心裏很清楚,他和夜萱的關係隻能是好同學、好同桌、好朋友,除此之外,不會有任何特殊的關係,從前是如此,以後,也應該是如此。

Tony畢竟是一個沒有談過戀愛的人,他的話又怎麼能全信?他一定是因為想幫著自己打圓場,才故意這麼說的吧?對吧?一定是這樣的吧?

一定是這樣的。

韓亞樂回過神,輕輕抿起嘴角扯出一個悠長的笑:“可能隻是因為,一直沒能遇到那個讓我心動的人吧。”

“那現在呢?你遇見了嗎?”陶灼眨巴著眼睛湊上來。

韓亞樂不明白陶灼這樣明知故問的用意,聳聳肩,不置可否:“你看呢?”

陶灼笑了:“看起來,應該是還沒有。那你怎麼來相親了呢?不打算繼續等待那個讓你心動的人了嗎?”

“沒什麼等的必要吧。”韓亞樂停頓了片刻,緩緩搖了搖頭,“電影裏那種經曆大風大浪的人生雖然精彩,但是往往也會把主人公折磨得不成樣子不是嗎?我覺得愛情應該也是如此吧,與其遇到一個讓你或喜或悲的人,還不如尋一個還不錯但是可以共度一生的人舒服。”

陶灼沒再說話,皺著眉頭認真思考起韓亞樂異於常人的愛情觀。韓亞樂倒是也沒報多大希望,識趣地招手買單,他幾乎可以確定,這場相親到這裏就基本可以結束了。

可陶灼卻忽然叫住了他,笑得一臉羞澀:“那……你覺得我是一個不錯的人嗎?”

韓亞樂瞪大了眼睛,他終於明白了陶灼這堆繞來繞去的話背後的含義。隻是他錯愕到笑不出來,女孩突如其來的青睞,把他變成了一個連話都說不利索、隻知道點頭的傻瓜:“挺、挺不錯的。”

接下來就是相處、確定關係、和普通情侶一樣的戀愛……然後在見過雙方父母之後,便開始緊鑼密鼓地籌備結婚。

婚禮前一天,陶灼的閨蜜故作嬌蠻的敲響了韓亞樂家的防盜門:“韓亞樂,把你家小桃借我一用!”

“你要幹什麼?”韓亞樂本能地一愣。

“幹什麼?當然是單身派對呀!姐妹們給我下了死命令,就是綁也要把小桃綁過去!反正你們明天就結婚啦,以後小桃都是你的,也不差這一天啦!今天呢,就把小桃留給我們吧!”

韓亞樂點點頭,欣然同意。

單身派對。

韓亞樂雖然沒結過婚,卻沒少跟著老媽一起看家庭倫理劇。沒吃過豬肉,但是豬跑總是見過的,他當然知道單身派對是什麼,顧名思義,就是一群人,為了慶祝某一個人即將要邁進婚姻、即將要在肩上背上一個叫責任的大包袱,而進行的最後的狂歡。

柴米油鹽醬醋茶,婚後生活肯定少不了要陶灼操心的,而在踏進婚姻這扇門前,還能最後留下點愉快的回憶,自然是再好不過。

隻是那個在腦海中漸漸清晰的定義讓韓亞樂有些難過,也有點訝異於人生的變化之快。

他忽然覺得,自己也應該抓住這個最後的單身夜,去做點什麼。

他撥通電話,確定Tony在家之後,換好鞋子走出了門。

Tony是個智障。

韓亞樂已經數不清是多少次得出了同樣的結論。

電話裏,Tony明明信誓旦旦,說一定會讓韓亞樂度過一個澎湃又難忘的夜晚。結果韓亞樂一路闖了三個紅燈趕過來,卻隻看到了滿屋子的啤酒。

如果非要說有什麼布置的話,那就是,Tony把啤酒擺成了一個惡俗的心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