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自在皇宮與張起靈一見以後,十幾天過去,吳邪再未見過他的影子,想起來了隨口問一句,聽王盟說是在京城住下來了,皇上詔命,想是要休息一陣子,等邊關換防前再回去。雖是那天在皇宮裏說讓張起靈悶了來找他,但想那個悶油瓶的性子,怎麼可能找人帶他去玩樂,吳邪也就一笑置之了。
這日天氣大好,吳邪拿了卷書靠在廊下陰涼裏看著。廊前幾支芭蕉長得闊大,碧葉舒卷著伸到廊邊,吳邪一身牙白的袍子鬆散飄逸,在這碧翠下襯得淡靜如玉。正看著聽到身後有人走近,下人走近是要先問一聲安的,而不是下人又不經通報能進這清安王府的,實在是少之又少,吳邪以為是解雨臣,回頭笑道:“小花你來得正好,這裏寫得有趣……”說了一半打住,卻見來人不是小花,而是他三王叔吳三省。
琅環王吳三省是當今皇上的三弟,吳邪的三王叔,朝中人人喚一聲三王爺。賢靖帝還在的時候他封號本不是琅環王,到了現今皇上這裏,也不知想起了什麼,一道聖旨改作了琅環王。吳三省生性不大正經,少時不喜學那聖言帝策,偏是對岐黃周易天文地理一類旁門左道上心得緊,賢靖帝不大喜歡他,給的封地也不是太好,現今皇上即位後卻是今日加封地明日賜食邑,聖寵隆厚得讓人眼紅,由不得人不感歎皇上手足情深。吳三省卻還是那副不正經的樣子,有封地也不去住,整日在京城裏廝混。皇上也不管逾不逾製,還賜了宅子讓他住,更是得空便召進宮裏去一敘手足之情,惹得一幫老臣敢怒不敢言。如今朝中人人說起皇上眼前的紅人,除了吳邪,誰敢和這三王爺比?
眼下皇上眼前的紅人就在廊下站著,一身青灰布衫子疏疏散散,幾乎掩在了芭蕉的翠色裏,臉上是個隨隨便便的表情,眼神卻銳利清朗,見吳邪轉過頭來,便走近也在廊下坐下,靠過去嘿嘿一笑:“大侄子。”
吳邪平日和他沒規矩慣了,也不管他這麼稱呼,看他一身布衫穿得鬆鬆散散,衣擺處還揉皺了幾處,正待笑他一下,卻發現那青灰布料隱現光華,上麵暗紋斜織的卷雲圖樣舒卷勾連,頓時一頓,長歎一聲:“蜀州十年方得一匹的頂級冰絲貢緞,二叔都不用賞了你,你就這麼糟蹋?”
“臭小子,見了麵連聲三叔都不叫,倒是先教訓起我來了!”吳三省眼一瞪,作勢要教訓吳邪,吳邪忙笑著躲開:“好了好了三叔,你這個大忙人來我這有什麼事?”
吳三省表麵上和吳邪一樣是個閑散王爺,比吳邪還不著調幾分,暗地裏卻幫著皇上處理京畿事務,監察六部人事,甚至地方各處出了什麼災害動亂,有時也是這個三王爺暗中挑著大梁,可以算得上是皇上手中的一顆暗棋。朝中別人不知,吳邪卻是清楚的。
吳三省又是一笑:“其實也沒什麼事,隻是過兩天我就要離開京城了,走之前來看看大侄子你。”
“嗯?二叔這次怎麼舍得把你派出京城?”吳邪挑起眉毛,半是調侃半是真心地問道,“是地方上出什麼大事了?”
“也不算什麼太大的事。”吳三省哼一聲,“維揚那邊的漕運好像和鹽鐵走私勾搭上了。但這次我覺得背後似乎還有大魚,所以打算親自去看看。”說著突然笑得幾分猥瑣地湊過來:“煙花三月下揚州。揚州可是有名的煙花之地,美女層出不窮,大侄子,要不要跟著我去看看?”
“去去去,‘煙花三月下揚州’也不是你這般用的。我看你這番說是為了查漕運走私,實際是為了這個才對吧?”吳邪翻個白眼,“也不怕二叔知道了剝了你的皮。”
“我可是正正經經去查鹽鐵走私的。你可別在二哥那裏亂說!”吳三省立刻就端肅起來,末了歎口氣起身,“大侄子,我來就是跟你說一聲,這一趟我查完走私還得在南邊玩上那麼兩天,要是耽擱久了,你可得在你二叔那幫我擔待著點啊。”語氣誠懇神態嚴肅,倒是讓吳邪不習慣起來,連個打趣要挾的話都不好意思說了。心下一思量,卻又覺得不太對,吳三省是個老狐狸,要是真就玩上兩天,皇上那邊自己還應付不過去?肯定是要去大大玩樂一番,逍遙上個把月,所以才要自己在這擔著。想想就覺得不是滋味,這隻老狐狸跑去逍遙快活,自己在京中悶著,還要替他應付皇上,自己才不要當這冤大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