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 味不如舊(3 / 3)

出乎意料的是,溪川沒有變成村姑農婦,她變成了小野人,徹底解放天性,每天沉迷於爬山摘各種野生果子吃,當地教方言的老師認品種沒她全。易轍害怕她愛這土地愛得深沉,拍完戲決定留下定居。

來年二月,《一晌貪歡》參加德國電影節,英文片名直譯過來叫《在海邊開始與結束》,顯得十分浪漫詩意小清新,引起郭俊粉絲高度警惕。

不可避免得和郭俊同行,易轍也不好限製男女主角相隔十米,暫時放寬了政策。

但陳諒吸取了上次在法國的教訓,知道郭俊粉絲戰鬥力特別強,這次紅毯上的全程合影他都自發充當人肉盾牌,時刻注意站中間把男女主角隔開,因此沒出什麼波瀾。

易轍之後有兩天沒看見郭俊,心裏毛毛的,逢人就問看沒看見他,隨行的宣傳和公關搖頭說不知。

其實郭俊失蹤才三十多個小時,溪川吐槽:“你盯他那麼緊幹嗎?我怎麼覺得你對郭俊病態迷戀呢?”

“跟蹤狂演了殺人犯,你不怕我怕。”

因為深知郭俊助理太不靠譜,亞婕一貫比較關注郭俊動向,知道他沒出過酒店:“忙著給虛擬偶像打榜呢。”

“誰?給誰打榜?”溪川難以置信。

“我們公司搞的那3D假人。”亞婕搖搖手老神在在說,“男生就是這麼幼稚。”

溪川目瞪口呆:“他沒有審美嗎?”

“還真沒有,他就喜歡醜的那個。”

溪川無言以對。

獎項沒郭俊什麼事,電影節走一遭對他來說和時裝周性質類似,心態比較輕鬆。溪川又提了最佳女主角,但還是沒獲獎。收獲頗豐的是陳諒,拿到最佳影片提名還差口氣,獲得最佳導演獎,走向了人生巔峰。

第三部電影就得到這個分量的獎項,基本可以稱之為天才導演,海外媒體更是慷慨地給出了主競賽的最高分,說他“拋開社會矛盾和大道理,更趨於自由敏銳”“對角色內心的刻畫帶有他標誌性的戲謔調侃特色”“用幽默的美工刀剖開男性的懦弱,並進一步擴大他擅長的女性主義版圖”“控製不住地想用鏡頭讚美他的繆斯”——這裏指溪川。

但國內影評界並沒有展現出相應的熱情,不是語焉不詳,就是雞蛋裏挑骨頭,大概和中年文藝男人的愚蠢虛偽被盡數揭穿有關——大家都渣,卻出了個叛徒把底牌拍成電影,亮了出去。

群訪環節許多提問圍繞劇情展開,大量結構上的花樣和精巧的反轉解構,使得這個簡簡單單的愛情故事變得雲山霧罩,但又分外讓人癡迷。

真情和假意哪個才更接近原始表達?其中某句台詞到底是不是真話?他們反複提起的一個吻,最終還是沒出現在畫麵裏,到底是不是真實存在過?

人們總是不甘心地想從虛偽中挖出真誠。

而陳諒回答:“男人的真誠隨青春期結束就會消失,故作姿態和逢場作戲都是天性。但當他有一定經濟基礎後,特別是沒必要再為現實利益去刻意假裝的時候,如果他還願意為了她去和天性角力,哪怕顯得卑微或者滑稽,那麼這就是真愛了。”

溪川覺得這某種程度上是對姐姐的一種表白,她想姐姐了。

自從得知姐姐去世,過去的自己變得束手束腳,加上正值高三,“時間線”已經很久沒有再變過,久到讓溪川感覺可能已成定局,未來不會再動蕩。

姐姐也許就這樣不可挽回地逝去,成為大家的一個記憶點,再隨著記憶模糊而漸漸不見。

小時候帶走溪川爸爸和洛川雙胞胎姐妹的那場車禍,溪川和洛川都在車上。麵對死亡,溪川反應很木訥,有點懵懵懂懂後知後覺,當時是僵住了。但姐姐不一樣,受了傷還拚命往路基上爬,去攔車求助。

原本是求生欲這麼強的人,最後卻選擇自己結束生命,人生真夠諷刺。

溪川又忍不住想如果。

如果陳諒專一一點,愛得純粹一點,至少早一點拍出這個電影,把假意中那一點點真情指明給她看,讓她看見點希望,是不是結局就不一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