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屠王閼氏深深感到翠羽的悲憤與絕望,這是無法用話語來撫慰的。她曾經曆過與翠羽同樣的痛苦,知道她此刻的感受。自己的苦隻有自己受,別人無法代替,休屠王閼氏現在能做的,隻有默默地陪伴。她很擔心翠羽會想不開,又怕她去找仇人算賬,使自己身處險境,所以這些日子以來,她跟翠羽可謂是形影不離。
現在,翠羽又在一邊哭泣,一邊詛咒仇人。休屠王閼氏怕她被仇恨吞噬掉,忍不住說道:“翠羽,我知道你心裏有多難受,也許放棄仇恨,你會好過些。”
“你讓我放過仇人?不,我做不到。”翠羽道:“我做不到像你那樣,你可以寬恕渾邪王,我絕不能饒恕柳氏!”
“放過仇人,也就是放過你自己。有人不僅可以不恨仇人,還能夠愛仇人。”
“愛仇人,是你嗎?你可以把渾邪王當作朋友?”
“不,不是我,我還做不到,可是有人能,並且已經這樣做了。”
“誰?”翠羽擦了擦眼淚,很想聽聽閼氏怎麼說。
“你的驃騎。”休屠王閼氏道。
這個回答大出翠羽所料:“去病?我還不知道他,他是個有仇必報的人。”
“你錯了,他不僅放過了自己的仇家,還幫了她。”
“他放過了誰,又幫了誰?”
“他放過了我們母子,並且幫了我。”
“幫你?”
“對。你知道皇帝陛下為何要赦免我嗎?”
“因為你教子有方,日磾對他忠心耿耿。”
“不,是你的驃騎要他這樣做的。”
“是嗎?去病可沒跟我說過這個,他隻說遇見了日磾,叫我有空去看看你。”
“也許他忘了說,也許他沒當這是什麼大不了的事。其實,他是第二次放過我了。第一次,在河西的草原上,他的刀都指向了我的咽喉,可最後一刻他放棄了。”
“也許,他覺得你不是個惡人吧。”
“不是惡人,怎麼說呢?柳氏對你來說是個惡人,可對她的兒子李敢來說,她應該算是個好母親。我那時正在疏散臣民,正在跟你的驃騎對著幹呢,可他還是放了我。”
“他說過,他不殺女人。他這個人哪,總是放不下男人的架子,我可不像他這麼高傲,我可以毫不猶豫地殺掉我的仇人,哪怕她是跟我一樣的女人。”
“他不僅不殺我這個女人,也可以不殺男人。我的日磾曾經行刺於他,可最後他倆卻成了朋友,你能說他不懂得愛別人嗎?你可別小看了他的胸襟。”
翠羽沉默了,她在細細品味休屠王閼氏的話,良久,才說道:“那麼,他為何不能放過李敢,不能愛與他一起出生入死的弟兄呢?他當初要是沒射死李敢,這一切就都不會發生了。”
“也許吧,不過他這麼做,也都是為了愛。”
“為了愛?”
“是,他愛大將軍,勝過愛自己,所以日磾要殺他,他可以不計較,而李敢要殺大將軍,他絕不能容忍。隻是,他假如不采取這麼極端的方式,結果可能會完全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