鷂鷹飛逝11(2 / 2)

此時此刻,劉徹仍在揣測他的驃騎將軍究竟想要什麼,他就沒有一點屬於自己的心願嗎?當然有,徹底滅了伊稚斜,這也是劉徹的願望,可是劉徹現在還無法幫他實現。還有,就是徹底打垮其他年輕人在皇帝心目中的形象,使自己成為唯一。這個行,劉徹願全力配合。

劉徹還在沉思,霍去病睜開了眼睛,茫然地望著劉徹道:“陛下,您在哪裏?臣眼前發黑,怎麼找不著您了?”

劉徹以為他又在搞怪,捉弄自己,便隨口說道:“睜著眼說瞎話,朕不就在這裏嗎?”

“不,陛下,天怎麼黑了?臣看不見您!”霍去病說著,一隻手盲目地朝劉徹這邊探過來,觸到了劉徹的胡須。

劉徹見他慌亂而煩躁的樣子,不像是開玩笑,忙握住他的手道:“朕在這裏。”隨後舉起一隻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他並不看劉徹的手,而是直直地盯著前方,他的眼睛已失去了神采,呼吸也變得急促。劉徹的心忽地沉了下去,忙吩咐太監去叫禦醫。

霍去病另一隻手按著自己的胸膛,艱難地喘息著:“陛下,天怎麼突然黑了?”

“天陰了,陰的厲害,就要下大雨了。”劉徹望著窗外的斜陽道。

“怎麼不點燈?臣討厭陰天。”

“好,點燈。你們快去點燈來。”劉徹吩咐身邊的太監。

“諾。”太監們應道。

霍去病使勁拉扯自己的衣領:“臣透不過氣來,好難受!”

劉徹怕他弄傷自己,忙將他另一隻手也握住:“別亂動,閉上眼睛睡一會兒,啊?”

霍去病試圖將自己的手從劉徹手中抽出來:“臣不喜歡陰天!”

“朕知道,朕也不喜歡。”劉徹怕弄疼他,鬆開了手,可他還是去抓自己的咽喉,劉徹隻得又握住他的雙手:“聽話,別鬧。”

這次,劉徹沒有讓他再掙脫,他用自己溫暖厚實的大手包裹著那雙微微顫抖的清瘦的手,將自己的體溫慢慢傳遞給他。

霍去病漸漸平靜下來,盡管他的每一次呼吸依然艱難:“陛下,您不要走。”

“朕不走,朕就在這裏陪你,別怕,好好睡。”劉徹就坐在臥榻旁,輕輕握著他的手,一直不敢鬆開,怕他會突然驚著。

霍去病再也沒有睜開眼睛說一句話。這一晚,劉徹也沒回自己的寢宮,並且打發人去請皇後衛子夫,宣大將軍衛青進宮。

當衛青急匆匆趕到鷂鷹,霍去病已無法感知舅舅的心痛。衛青握住他的雙手,任淚水無聲地流淌。這雙手曾經是那麼的稚嫩,牽著舅舅的衣襟蹣跚學步;又曾經是那麼的有力,為大漢開辟了西北大片疆土。這是怎樣一雙神奇的手啊!可是,這雙神奇的手如今卻漸漸失去了溫度,任憑舅舅一腔熱血,也無法溫暖它。衛青啊衛青,是不是你得到的太多,觸怒了上天,上天才要奪走你最珍視的至親?不,不要,他太年輕了,還是讓舅舅代他受此一劫吧!

劉徹見衛青渾身顫抖,無力地伏在臥榻旁,令人不忍猝睹,便吩咐人將他強行拉開,攙扶到坐榻上。

第二天——元狩六年(公元前117年)深秋的一個尋常的早晨,當第一縷陽光躍出地平線,將溫暖的金輝灑向大地,長安醒來了,而她的兒子——那個曾經意氣風發、躊躇滿誌的白馬少年,卻永遠地睡去了。他再也看不見他熟悉的長安,再也聽不到親人的聲聲呼喚,留給人們的是無盡的思念。長安不會忘記,曾經有一個灑脫飄逸的身影,穿行於她的街衢,曆史不會忘記,曾經有一個輝煌的名字——霍去病。

作為皇帝的劉徹,必須正視這心碎的時刻。他暫時擱下手頭的政務,專心料理霍去病的身後之事。他頒旨暫停他的萬年吉地茂陵的修建,讓工匠們在茂陵之東,為他的驃騎將軍修築一座陵墓,墓塚要建成祁連山的形狀,以彰顯他在這座雪山下建立的奇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