嘟嘟幾聲,非洲"黑哨"吹響了終場笛聲。他麵無表情,心道:"我的任務完成了,可以向他們交差了。"不過話說回來,這場比賽他認為自己做得還不錯,不至於讓人懷疑,有點偏袒中國隊,那也是遵循主場有利的國際慣例。東道主不占點便宜,那還了得!比賽的結果完全符合他的心意,加
時賽結束,比分仍是一比一。意大利如潮如洪的攻勢,被眾誌成城的中國人一一瓦解。尤其是江一夫上下半場判若兩人的表現,很讓他高興,因為這樣減少了他"執法"的難度。江一夫至少撲出了三粒必進之球,主宰了場上局麵,不知不覺中,尼日利亞人成了江一夫的球迷,打定主意,點球大戰後,他要近水樓台先得月,討一副江一夫的手套再說。
休息幾分鍾,殘酷的點球大戰便要緊鑼密鼓上演。這是中國隊本屆世界杯以來,遇到的第三場點球決戰。它是中國隊克敵製勝的唯一法寶,也是隊員們苦戰到底的精神支柱。意大利則不同了,他們最怕點球決勝負。1994年世界杯決賽點球負於巴西,是意大利人心中永遠的痛,至於進軍決賽途中,因為點球而折戟沉沙的故事,簡直可以寫成一部血淚史。
收看這場比賽的幾千萬意大利人心跳加速,呼吸急促,不少心髒病和高血壓患者在親人的勸說下,忍痛割愛,回房休息,等待別人告知比賽結果。意大利總理便是其中一位。他睜圓雙眼,躺在床上,口中低呼上帝之名,祈禱他保佑意大利隊戰勝自我,戰勝宿命。
"爸!"兒子終於進來了。總理心猛地一跳,問道:"怎麼樣?我方撲出了幾個點球?"
兒子對足球不感興趣,陪著父親看球,純粹出於對老人的尊重,由此他表情漠然地回答:"兩個。"
總理眼睛一亮,一躍而起,矯健有若少年,興奮地嚷道:"好樣的!布裏馮,好樣的!"
見父親快樂得像孩子,兒子目光中掠過一絲憐憫。中國球迷有中國球迷心中的痛,那就是中國足球幾十年來陽痿不舉,人們不免恨鐵不成鋼。意大利人有意大利人的夢想,多少年來,他們就期待再捧一回大力神杯,尤其是在異國的土地上。所以說,家家有本難念的經。
兒子不忍心讓父親受到傷害,但他還是輕輕說道:"那個中國人,江一夫,撲出了五個點球。"
兒子的話無異於晴天霹靂,把總理震得瞠目結舌,口水長流,半晌才笑道:"我的兒子,你在說笑話!"
"在您麵前,我從不說笑話。"兒子必恭必敬地回答。
"不可能撲出五個點球嘛!"總理生氣了,"按規則,最後一輪點球沒有必要再罰,中國隊早應該以2比0取勝了!"
前四輪點球較量,中國隊確實以2比0領先,已經取得點球大戰的勝利,最後一輪可以不罰了,但江一夫的神奇讓意大利的球星們覺得匪夷所思,尤其是維埃塞。由於上半場射失一球,讓主教練安排到最後。他不服氣,執意要罰最後那個點球,不為別的,隻為自己掙一口氣。江一夫大度地同意了,裁判也隻好同意。
哨聲響後,維埃塞咬牙切齒踢出的點球角度極刁,力量也極大。但江一夫一個臥式撲救,把陰陽太極球牢牢抱在懷裏,金身不破,完成了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壯舉!
雷鳴般的掌聲和瘋狂的呐喊聲中,維埃塞垂頭喪氣退場,口中不住咕噥著什麼。賽後記者采訪這位遭受前所未有打擊的老廉頗,問他當時說些什麼。他老老實實地回答:"我當時想,他,江一夫,不是人,絕對不是人!"
記者追問:"那您認為他是什麼,是魔鬼?"
維埃塞天真地道:"我是無神論者,不信鬼神。我想,他一定是中國研製出來的超級智能機器人,或者是生化人,腦中裝有一部精密計算機,否則,他怎會有如此精確的判斷力?我建議組委會和國際足聯檢查他一下!"記者們哄堂大笑,覺得這個意大利人退役後,真的可以如願去好萊塢發展。
掌聲和鮮花已不能激動江一夫的心。他從綠草地裏走過,既沒有向球迷歡呼,也沒有向司馬德律揚拳示威。他此刻心靜如水,隱隱覺得,經過這場比賽,他才真正成熟起來,才真正把球技提高到前無古人的境界。在他麵前,是一個無比廣闊的足球藝術世界。
江一夫洗完澡,更好衣,執意不去參加新聞發布會。記者們有意見又怎麼樣?球迷們指責他傲慢又怎麼樣?經過大風大浪,他似乎已榮辱不驚了!在工作人員的指引下,來到16號包廂,他推開門,小君和父親果然還在裏麵,仿佛知道他會來的一般。
"祝賀你,一夫!"小君睜著一雙大大的眼睛,裏麵飽含淚水,她是真心為江一夫高興。
江一夫的眼角也濕潤了,但他更急於相見的,卻是父親。他正要過去擁抱江鐵城,"江鐵城"說話了:"一夫,我不是你爸爸!"伸手在耳後搓一陣,從臉上拉下一塊皮來,展現在江一夫麵前的,赫然是雲中月的臉!
江一夫起先是詫異,隨即湧上心頭的是一種被欺騙後的憤怒。他不好向雲中月發作,猛地轉頭,大聲責問陶小君:"怎麼回事?我爸呢?"聲音震得陶小君耳鼓發麻,她的臉色頓時雪白。兩人青梅竹馬長大,相戀八年,江一夫很少如此惡聲惡氣對她說話!
她嚇壞了,語無倫次起來:"救出來了……一夫……不……守安說……他還在危險中……不過……"
"我爸爸到底救沒救出來?他身上的炸彈到底拆除了沒有?"江一夫眼中布滿血絲,神情異常猙獰可怖。
"應該沒事了……"小君怯生生的。其實江鐵城到底脫離險境沒有,她也心中無底。下半場開始後,她一直在等雲守安的電話,一個多小時過去了,什麼也沒等到。但她絕對相信雲守安的誠意,更相信他的本事,認為救出江伯伯隻是時間早晚的問題!
"你說,這是誰的主意?"江一夫指了一下雲中月。其實他早知道答案,隻有那個人才有如此神奇的易容術。
雲中月搖搖頭,默不作聲。陶小君冰雪聰明,當然知道不應該在這個時候提這個名字,但她還是鼓起勇氣說道:"是守安!"話音甫畢,隻聽見啪的一聲,陶小君臉上火辣辣刺痛,嬌嫩的肌膚上頓時多了五個指印。
"你害死了我爸,也害死了我!"江一夫失去理智,用一根手指頭點著陶小君的鼻尖,渾身哆嗦,從牙縫裏一字一字蹦出這句話來,轉身砰的一腳踢開門,怒獅一樣衝出包廂。
陶小君捧著臉蛋,疑在夢中,長這麼大,還是頭一次被人打,一股委屈之情湧上心頭,眼淚便撲簌撲簌往下掉。雲中月微歎一口氣,扶住陶小君輕輕顫動的肩膀,沉聲道:"守安沒打電話來,咱們得想辦法。"
陶小君驚道:"拆炸彈很危險,守安不會……"她一直迷信雲守安的本領,在她心中,天下沒有他辦不成的事。但江一夫的耳光打掉了她的信心,不禁為雲守安擔起心來,一時間心亂如麻,不知所措。
"報警吧!"雲中月也為兒子和師弟的安危深深擔憂,拿起桌上的手機報了警。
江一夫衝出體育場,任球迷瘋狂叫著他的名字,一聲不吭。幾個記者上來采訪,被他粗魯地推在兩邊。人們見他臉色鐵青,呼吸粗重,不敢再圍過來。江一夫上了一輛出租車,風馳電掣而去。
等他趕到司馬德律的別墅,警察已先一步到達,荷槍實彈的警察和戴著麵罩的特警已將別墅圍個水泄不通。
"誰報的警?"一下車,江一夫便咆哮,但事已至此,發脾氣也無濟於事。幸見別墅完好無損,司馬德律還沒有引爆炸彈,於是向警察討了一部手機,想和司馬德律聯係,但電話無人接聽。
警察們喊了幾句話,別墅裏的打手們便放棄了對主子的忠誠。從窗外看著平時彪悍無比的小夥子們雙手舉在腦後,個個乖得像頑皮闖禍後的小孩,司馬欣不由得冷冷一笑。
金龍珠知道,憑自己的本事,帶一個人突出重圍並不困難,但司馬欣怎麼想呢?
那次在雷公嶺被雲守安擊倒,他飽受雨水淋浸,阿興對他不理不睬,趁機整他的駝子,手下看阿興的臉色行事,也隻能裝著沒看見。隻有這個曾罵他是豬的野蠻女人,感謝他救了她的眼睛,把他拖到一塊岩石下,避開雷擊。從那一刻起,他就對她產生了愛慕之心。或許,韓國人對野蠻女人,都有著天生的好感吧!
司馬欣突然仰起頭來,問金龍珠道:"怎麼這麼巧,在阿興要殺我的時候,你就出現了?"
金龍珠微微一笑,沒有回答。司馬欣冷笑道:"別以為我不知道!這幾天來,你一直在我身邊轉悠。老實交代,是不是愛上我了?"她用挑釁的眼光看著金龍珠。
金龍珠垂下頭去,不敢對視。司馬欣拉住他的手,斬釘截鐵道:"帶我走!離開這個地方,離開司馬德律,永遠不要回來!"
在江一夫的執意要求下,特警把他帶進別墅。保護世界上最炙手可熱的運動員,是警察義不容辭的責任。於是,他頭戴鋼盔,身著防彈背心,在□□和霰彈槍的簇擁下,登上了二樓,一間房子一間房子的搜尋過去,終於在最東端找到了江一夫的父親江鐵城。
江鐵城見到兒子,臉上露出一絲欣慰的笑容,低聲道:"好樣的,不虧是我江鐵城的兒子。"他身處危險中,仍集中注意力觀看完比賽,對兒子的優異表現,他感到由衷的高興。
"雲守安呢?"江一夫聲音中透出極度的焦躁和不滿。
"他來過,又走了。"江鐵城看著胸前複雜的炸彈裝置,一臉苦笑,"他說,他沒法子拆除炸彈。"
江一夫罵道:"沒用的東西!虧有人把他當神仙一樣崇拜。"其實他深知雲守安的本領,他擺不平的事絕對是天大的麻煩,不由得心裏充滿極度恐懼,想起"術業有專攻"的古話,把希望全部寄托在特種警察部隊的拆彈專家小組身上。
江一夫可是國寶級的人物。國寶的父親當然也不能等閑視之,他養出個國寶來,就是對國家的貢獻。拆彈專家火速趕到。他們還沒放下工具,就被這個奇特的炸彈裝置嚇壞了,左看右看,上看下看,原來這個炸彈不簡單。專家們開了幾次會,打了幾十次電話,甚至請教了工程院和科學院的院士,研究來研究去,誰也不敢貿然去碰這東西。
江一夫急得火焚五髒,油煎六腑,汗珠子雨點般往下掉,打一場球也沒見流這麼多汗。
江鐵城看在眼裏,痛在心中,沉聲道:"兒子,看你終成大器,我即便死了,也瞑目九泉。"這不是開解江一夫的安慰話,看到兒子終於能抗住這麼大的壓力,挫敗司馬德律的陰謀,他心中一塊大石頭落了地。或許,他認為兒子的作為,足以償還他當年屈服於司馬德律淫威之下所犯下的種種罪孽吧!
突然間袋裏手機鈴聲大作,誰的電話?司馬德律、雲守安、還是陶小君?他壓下炭炙火燎的心情,接通一聽。"江一夫,連你爸的老命都不顧,你比我的心還狠啊!"是司馬德律的聲音。
"放了我爸爸!放了他!"江一夫先是聲色俱厲,突然軟了下來,道,"我……我求你了……"長這麼大,他是頭一回用這種語氣求一個男人。現在不是講男子漢尊嚴的時候,看到父親危如累卵,他什麼事都願意做!
"晚了!"電話裏傳來司馬德律的歎息聲。緊接著聽見嘟的一聲響,江鐵城胸前紅燈閃爍,電子計時器跳出一組數字,開始倒計時。司馬德律啟動了炸彈!
"不--"江一夫肝膽俱裂,慘叫一聲,扔掉手機,抱住父親。
"全體撤退!"特警隊長審時度勢,當機立斷。拆彈專家們無地自容地飛奔而出,本是一個名揚天下的好機會,隻怪自己平時不多讀書,書到用時方恨少啊!
特警們齊聲叫道:"江先生,事已至此,撤離到安全地帶吧!"
"你們走!走!"江一夫渾身劇烈顫抖,血液在太陽穴裏發瘋般湧動。他雙臂牢牢箍住江鐵城,鐵心要與父親共成齏粉。
"架他出去!"特警隊長果斷地下令。
"誰敢過來?"江一夫瞪住特警們,眼睛就像鐵匠的熔爐那般往外直冒煙。小夥子
們被震懾住,麵麵相覷。
"兒子,你不走,我死不瞑目!"江鐵城老淚縱橫,"想想你的媽媽,趕快走吧!"
"是我害了你!我太相信別人了!我本可以打假球的!我現在明白了,世界上沒有任何東西比你更重要!"江一夫無法冷靜下來,不理父親的哀求,對隊長冷冷道:"你再用強,我便扯斷導線,讓炸彈提前爆炸,到時大家一塊上鬼門關,倒也熱鬧!"
隊長瞧瞧飛速跳動的數字,再過兩分鍾,這棟樓房便要在衝天的火光中變成焦土,喃喃道:"他瘋了,瘋了!"雖然救不了國寶,回去後會受處分甚至被解職,但國寶的命是命,十幾個鮮靈的小夥子的命也是命,不能用十幾條命去賭一條命!
"走!"他從來不是個婆婆媽媽的人,帶領眾人飛也似的撤下樓去。
警車停止呼嘯,眾人撤到圍牆外,屏住呼吸。當李田田得知裏麵的情況後,突然狂叫一聲:"守安呢?守安還在裏麵!"誰也不理她,因為誰也不知道守安是誰。現在還有比江一夫更令人矚目的人嗎?
警察們全被江一夫的骨肉深情所感動,個個沉浸在悲痛之中,等待那石破天驚的一炸!聞訊趕來的記者,從各個角度架好攝像機。他們深信,這一事件絕對會震驚天下,簡直可以和當年恐怖分子用民航飛機撞大樓的9.11事件相提並論。
5、4、3、2、1!當四個數字全部為0時,江氏父子全身神經繃緊,等待粉身碎骨的刹那。但耳邊除了死一般的寂靜,什麼也沒有!莫非大音希聲?江一夫戰戰兢兢睜開眼,發現自己和父親,都還完好無損。計時器上的紅燈已停止閃爍,四個0就好像四隻眼,放射出無限嘲諷的光芒。
"這是個假炸彈。"門口傳來一個淡淡的聲音。轉頭一看,隻見雲守安大踏步進來,一掌劃斷所有的導線和捆在江鐵城身上的麻繩,把"炸彈"扔到地板上。警察都撤到圍牆外了,他竟沒有逃出別墅?江一夫並不蠢,念頭一轉,脫口叫道:"你早知道這是個唬人的東西!"
雲守安嘿的一聲,沒有答話。原來他不敢下手拆炸彈,突然想起那兩個加拿大的炸彈專家,便弄醒一名保安,逼他帶自己去找這兩個人。找到之後,稍微給他們一點苦頭吃,他們就吐露真情。他們哪是什麼炸彈專家,連半點炸彈知識也不懂,隻是司馬德律臨時招來客串嚇唬江一夫和江鐵城的。要不是司馬德律防他們走漏風聲,他們早就拿了鈔票回留學生宿舍去了。
除了那個計時器和啟動裝置是真家夥外,其餘全是假貨,□□也不過是金龍魚牌植物油。他們把導線亂七八糟毫無章法捆成一氣,本來是為了敷衍交差,不料嚇住了雲守安,也嚇住了真正的炸彈專家。
"為什麼要害我們虛驚一場?"江一夫死裏逃生,想起這是雲守安對自己的戲弄,話中便帶有火氣。
"懲罰!"雲守安麵無表情,冷冷說道。
"這是懲罰!"江鐵城長出一口氣,知道雲守安的意思。二十五年的恩怨,總該有種了結的方式。這種方式雖然嚇得他們父子倆魂飛魄散,他心中反感到慶幸,反覺得異常輕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