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什麼不對?”
問話的人似乎一板一眼,又帶著若有所思的語氣細細重複了一遍,頗有咬文嚼字的意味。
在陳姓修士驚惶灰白的表情中,仲小文漫步走出。她眉心自有一股戾氣,眼神思索,全身上下彌漫著躁動之息。她根本不在意慘叫聲漸弱的林姓修士,也不在乎陳姓修者是否還有一擊之力,隻是陷入自己的魔怔中,喃喃自語。
可重複次數越多,她散發出的狂躁不安便越發濃重,一縷一縷的黑氣從她肌體中滲出。這些黑氣不融入空氣,反而依附在了樹木泥土上,在兩名築基期恐懼的視線裏,凡是被黑氣所沾染的部分,皆盡無聲無息地侵蝕幹淨,隻剩下似被狗啃過的一塌糊塗。
仲小文的境界氣息,竟然也突破了練氣,慢慢延伸至築基中期。
“這這這、這不可能……”奄奄一息的林姓修士咳出一口淤血,不可置信地嘶聲驚道。
這世間短時間增進修為的功法數不勝數,可也僅限於修為高深程度,絕不可能提升境界。境界並不隻是單純的修為劃分,是對天地的感悟,是一種得道的過程。換言之,提升境界,哪怕隻是短短時間內提升境界都不可能,因為老天不允許這種違背天地法則的大逆不道!
凡有此心的人,天厭,天誅,天戮!
哪怕再如何顛乾倒坤的高修為修者,覆載之下,也做不到欺天罔地!這天,它知曉人世的一切;這地,它洞悉所有滄海桑田——而違背天地之理者,天地不容!
可此刻,天無天譴,他們麵前的仲小文卻是築基期中期境界,即是天地認同!
“這不公平,縱然稟資仙骨者都不能做到,憑什麼允許這種小丫頭!”陳姓修者甚至口不擇言,嫉恨跺腳,隨即悲憤地扔了兩枚丹藥給林姓修者,道:“這樣的資質絕對是道一宗某個老祖的徒弟,甚至極有可能正是那個元嬰老怪的徒弟,我們招惹上禍了,快走!”
就算不是什麼老怪徒弟,這等過於龐大的隱秘,他們也不應該知曉。
他聲音痛苦扭曲,顯然已不願久留。
惹上一個金丹老祖的嫡親或者徒弟,他們尚有機會存活,但連金丹期的老祖沒事兒都不會去招惹元嬰老怪的徒弟,哪怕對方隻是煉氣期!
這便是境界的區分!
而仲小文這種情況,陳姓修者連深究都不願。
他有預感,最好別知道得太多!
林姓修者臉色青一陣白一陣,他咽下丹藥,顫顫巍巍地捂著劇痛的腦袋,搖晃著就要與陳姓修者一塊逃離。雖然仲小文的修為跨了境界已到達築基中期,但築基初期在中期麵前,若是一心逃走完全沒問題。
出乎意外,見他們逃離,已然不再說同樣話語的仲小文,隻是睜著不知在想什麼的眼睛,沉默地注視他們飛天。她的眼睛如夜漆黑,眼白處詭譎地緩緩旋繞著一團團細小的黑霧,邪意可怖。當她目送二者將要飛離視線之時,忽然開口:
“你們不用走了,隨我入夢,你們與我講理。”
此話,傳至百裏外築基期修者的耳中。
剛升出死裏逃生喜悅的築基期修者愕然發現,自己的靈識竟不受意念所向,操控著法寶朝著原來的方向回返!
他們同時心生荒謬之感,隻覺得天都塌了下來,對這種怪誕至極的現象驚恐不已。區區煉氣期便能跨境界也便罷了,可這種靈識不受自我控製的情況,實在是第一次發生。宛如手腳失去了掌控,聽著他人的言辭手舞足蹈,而自己……隻能看著!
待他們自己送到仲小文麵前時,見那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樣,不由得牙齒打顫,完全失去了築基期的風範,哪裏還有修者往日裏的冷靜沉著。
仲小文看了他們半晌,一招手後,兩人便同時不省人事。
許久,陳姓修者第一個醒過來。
他爬起身,隻覺身子有千斤重,動彈得相當艱難,茫然四顧,四周隻有一片片白茫茫的霧氣,伸手不見五指。一想到霧氣他又聯想到暈厥前那名煉氣期女修可怖的模樣,不由下意識打了個哆嗦。
林姓修者倒在不遠處,他連忙手忙腳亂爬了過去將他搖醒。這裏場景詭異難辨,他可不想一人麵對。
“這裏是哪裏?”林姓修者醒時差點大喊出聲,幸而反應及時,猛地住了嘴。此時此刻壓低了嗓子,警惕地四處張望。一隻手摸向儲物袋,靈識查探到所有靈材依舊原封不動後,暗暗鬆了口氣。
陳姓修者歎氣:“不知道,那女人一招手我就沒意識了。恐怕是被移到道一宗某個廢棄秘境裏了吧。”
其實,他心裏亦有另一個猜測。
完全是因為仲小文那句“隨我入夢”,入夢不難理解,在道一宗之外,以夢入道的修者雖然稀少但也存在。但若深追“隨我”這兩個字,短時間經曆這麼多後陳姓修者仍然不願去細思,隻覺得越想越發冷汗直冒,手足發冷。
“那個該死的小娘皮!”林姓修者唾了一句,罵罵咧咧站起身:“陳兄,愣著幹什麼,得趕緊去找出口,若是找不到我們都會靈力枯竭耗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