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本土沒有守備兵員的情報,各國公使館早已報給各自的國家。如果有人大喝一聲,日本就得趕緊撤退。
美國通過駐在東京的公使向外務省次官林董勸告:“大概除了答應李鴻章的要求,無條件休戰以外,沒有別的辦法。”
“的確,隻好如此……”聽了次官的報告,陸奧憂鬱地點頭同意。
如果讓李鴻章打出“憤然歸國”的王牌,那日本就無計可施了。直隸作戰不可能,列強幹涉又明顯地要壓過來,為使李鴻章不打出這張牌,隻有答應無條件休戰。3月30日,日本終於決定在和談之前無條件休戰。但日軍正在進攻的台灣、澎湖列島,不在休戰地域之內。實際上,隻是追認了一下業已休戰的地區的休戰。期間定為三周,正好是日軍準備下一個戰役所需要的時間。這個休戰條約絲毫無損於日本。盡管如此,陸奧等人為取得軍部的諒解也費了一番周折。川上參謀本部次長(已兼任征清大總督府參謀總長)、樺山軍令部長都反對休戰。而且,西鄉海相、鬆方藏相、橋本農商相等有權勢的內閣成員,也不讚成休戰。隻有山縣陸相同意休戰。因為他收到一份情報:三萬俄軍正在向中國北部移動。所謂列強幹涉,必須以武力為背景。俄國調動兵力,可認為是幹涉的前奏。為了盡早談成,絕不能讓李鴻章打出最後一張王牌。同意休戰這個代價,太便宜了。3月25日,伊藤首相乘夜車從下關去廣島,說服了眾臣們。3月27日晚,得到天皇的敕諭。29日伊藤回到下關,通知中方休戰--期限為三周,台灣、澎湖列島除外,其餘各地均無條件休戰。軍醫總監佐藤博士勸李鴻章做手術,取出子彈。這樣會早些痊愈,隻是手術後需要絕對安靜幾天,不能勞心勞力。“謝謝,”李鴻章慨然說,“國步艱難,和局之成,刻不容緩,予焉能延宕以誤國乎?寧死無刺割。手術以後再說吧。現在應當盡早地解決懸案,怎麼能耽擱數日?”探視人員驚見李鴻章血滿袍服,李鴻章不覺潸然淚下:“此血所以報國也。舍予命而有益於國,亦所不辭。”伊藤和陸奧也同樣急於談判,因為俄國的動向令人擔心。李鴻章若得到俄國軍事行動的情報,肯定會聽從佐藤博士的勸告動手術,耽擱幾天看一看。晚上,李鴻章的麵頰稍稍好了一些,沒有起初那種火燒火燎的劇痛,隻是鈍痛折磨著他,連帶腦袋都有些不對頭。李經方讓廚子弄了兩碗燕窩稀飯,李鴻章揮手叫大家都退下去,他不願自己的狼狽給大家帶來不祥的陰影。他的確有些餓了。熬得上好的稀飯在燈下冒出氤氳熱氣,兩盞景德鎮薄如蟬翼的青花細碗發出柔和的幽光。李鴻章拿起勺子,困難地張著嘴,把稀飯倒入口中。吃了兩碗稀飯後,他精神恢複了不少,坐在用絲被環覆著的寬大椅子上,想著如何寫一篇奏折。李鴻章不像他的恩師曾國藩。曾國藩是個大儒,有堅強的信仰。李鴻章在鎮壓太平天國時以組建淮軍起家,個性強硬,恃才傲物。但他目光堪稱遠大,不尚空談,喜辦實事。他一手領導的洋務運動雖然沒有取得預期效果,但在中國曆史上的意義,卻是非常深遠的。
對於北京官場,李鴻章知之甚深。光緒帝雖有一腔誌氣,但柔弱不堪,不可能成就大業。正是血氣方剛的年紀,卻連雷聲都害怕,總想往人懷裏鑽。而他身邊的親信,隻能高談闊論,成事不足,敗事有餘。李鴻章想起一個宮廷秘聞:光緒帝結婚時,慈禧太後派人聽闈,聽了半天,隻聽得新婚的皇後長歎一聲,說:“唉,這都是你們祖宗作的孽,你們愛新覺羅氏的家病。”陽剛不起,老之將至。曾國藩曾悄悄對李鴻章說過一句話:“牝雞司晨,國之不祥。”對於慈禧太後,李鴻章有種說不出的感覺,對其既懷抱有知遇之感恩,又幽怨其難識當今世界變化之大形勢。李鴻章用手摸了摸繃帶,心中暗自歎息。他的北洋艦隊已徹底完蛋,作戰時,裝備陳舊及彈藥的不足,充分暴露無遺。而大量的海軍軍費花在北京用來挖人工湖,堆假山。無能的滿族大臣恐怕正笑嘻嘻地說:“李鴻章的軍隊完了,對咱大清國豈不更好。”
如此不堪的局麵,自己還能有回天之力嗎?
李鴻章沉思著,寫下了這樣的詩句:“勞勞車馬未離鞍,臨事方知一死難。三百年來傷國步,八千裏外吊民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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