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黛眉早已從雙眼的餘光中,探得紀孟然正以他邪惡淩厲的眼神,將她大卸八塊。
一股惡作劇的得意心情突生,她幽幽抬首,誠懇、歉然的麗容立時散發出一抹異彩。
\"小然,對不起,我的腳實在是痛得不得了,你就體諒我為了替你選結婚禮物,走得小腳起泡、腳踝發腫,不得不當街脫鞋。\"誰教他對自己不聞不問,不給他點苦頭吃,她就不叫做紐約律師界的女魔頭!
其實,他怎幺可能聽不出她話中帶刺的\"道歉\",隻是她那滲了迷藥的柔柔嗓音,總能澆熄他胸中狂熾的怒火。
\"快一點好嗎?\"他還是不打算完全原諒她。
\"最快的方式就是——你抱我。\"她笑答,促狹的成分居多。
修地,一道將她衣服剝裂的冷波,陰惻惻地直朝她逼近。
\"也不怕人看笑話!\"冷嘲忽現。
\"怕什幺?我們是夫妻耶。\"她厚臉皮地笑著。天使的臉龐鑲嵌著無邪的明眸,實在很難教人懷疑她話中的椰揄成分總多於事實。
\"你隻當我是座金礦,哪有當我是丈夫?\"他沒有好氣地堵了她一句,也為那日的怒氣找到發泄的出口。
\"你——那天早就到了,卻躲在門口偷聽我與爸媽談話?\"激烈伏動的心跳有如脫僵野馬般,在胸腔中大肆作怪。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刺人的奇光毫無愧色地迸射。
\"你真卑鄙!\"
\"套一句你說過的話,咱們''一個半斤、一個八兩,別鱉笑龜無尾。''
倪黛眉心頭一凜,端視這張俊美到罪惡至極的麵孔上,忽然發現自己在這盤圍棋中,不是絕對的贏家。
驕傲還是戰勝了她憤怒的心,\"是你將我當座金礦吧?否則歐汀先生怎幺會輕言將金山礦場的開采權交給你?是我的''律師''資格讓你撈到油水了吧?不隻油水;還是源源不斷的金沙、金磚!\"冷冷的陳述,一如冰鑽狠厲地刺人對方的心坎。
事實總在撕破臉時更形難堪。紀孟然光火極了,盛載的狂怒已如狂濤巨浪自上打下。
來往的行人越攏越多,幾乎是在挑戰他的耐心,看他是否會因為被激嘲而當眾失態。
他恨這種有怨無處可申、有怒無處可發的遽痛與無奈,偏偏麵子是他這一輩子一直費心維護的,最後他還是強忍地硬吞下這口苦水,絕然離去。
\"哎喲!\"對於紀孟然麵露獠牙的森豹表情,她可是盡收眼底,說不在乎那是騙人的。未來還有三個月的路要走,何必和自己過不去,隻好假裝腳疼企圖喚回他。
他的確是怔了一下,卻沒有回頭。
給她一點教訓!是他現在最想做的事。
\"哎喲!\"她持續地挑戰他的同精心,香眉早已蹙成一道淺溝,連路人都加人憐憫的陣線中。
\"你別再演戲了!\"他怒極攻心地回頭瞪著她。她看起來——\"真的\"好荏弱!
詭詐的女人!就會擅用自己的嬌弱,對他予與取求,他決心不搭理她,任她自生自滅。
\"我……\"她用力擒住下唇,可憐巴巴的模樣活像個受盡委屈的小媳婦。
真的還假的?淚水都快奪眶而出了。
他專心掬取她麗顏下的晶瞳,想從中間找出她邪詭的本性與做作。
可惜客觀因素太複雜,讓他無法辨別。就在他不知該做何反應時,忽聞一聲嬌柔熟悉的聲音朝他低喚,\"孟然。\"
他順著聲音來源眺去,\"雪莉?\"他不知該慶幸她替自己解圍;還是陷入另一個理不清的窠臼中。
雪莉?
倪黛眉胸中陡地灌人成潭的酸液,幾乎可以製成十大桶的烏醋。
她就是雪莉——那個令紀孟然到\"曲線美人俱樂部\"尋歡的尤物?
端視著對方高挑、豐滿的身材,渾身散發著千嬌百媚的風韻,尤其那股不刻意彰顯都流露無遺的媚勁兒,逼得自己想和她一爭長短。
雖說,雪莉沒有自己長得清靈可人,但哪個男人不愛嬌、不戀柔?
在這一點上,倪黛眉自忖是差她一大截,身高就更不用說了。
不願輸在\"起跑點上\"的倪黛眉,剎那間忘了腳疼,連忙穿上四寸高跟鞋與她\"比個高下\",這會兒不禁自責起自己為什幺沒穿五寸的鞋來。
那女子本來就是在男人堆裏打滾的女人,自然睇見倪黛眉的\"挑釁\"動作。她不動聲色地主動招呼,\"您就是倪律師吧?\"紐約的各大報早已將他二人結婚的消息大肆披露了。
對於\"情敵\"的動態,她怎幺不弄清楚點?不過,她可不相信這個有過\"不良記錄\"的倪黛眉,真能長久霸住\"紀三少奶奶\"的寶座。
為此,她就更加地知禮懂禮了,\"我是雪莉,曾經是紀總的機要秘書。\"她試圖為他們的關係劃清界線。
如此一來,紀孟然定會為她的體貼而更加向她靠攏,誰教他倆當場\"吵架\"的鏡頭。,一開始就盡收她眼底。
紀孟然果然一陣窩心,朝著她露出感激的笑容,心照不宣的暗流就這幺你來我往地在兩人之間奔竄著。
察顏觀色一直是倪黛眉的生活與本領。霍地,她蘇醒了——
她——和紀孟然之間,似乎發生了某種\"變化\"!
難怪她會想在另一個女人麵前力求脫穎而出。
唉!怎幺會變成這樣呢?
頓時,她覺得自己的細胞在須臾間死了大半。
她若真愛這個男人,鐵定萬劫不複!她該怎幺辦?
不!她拚命與脫軌的情感拔河,希望——理智這一邊能夠戰勝。
紀孟然看著倪黛眉有如萬花筒變化萬千的臉部表情,再見她不畏疼痛驕傲地重新穿上鞋子,竟有一絲勝利的快意。
女人的確是寵不得,一遇外來者人侵,便死命抵抗。
她這是為了他而戰嗎?
男人的虛榮心再起,笑在心中逐漸泛開。
\"雪莉,記得來喝我們的喜酒。\"他笑得很詭譎。
\"好的。恭喜你們,紀夫人,我先走了,有空和孟-哦,和紀總來我們家坐坐,外子會非常開心的。\"雪莉說盡場麵話。
她哪來的老公?否則也不會為了得到紀孟然的關心,而刻意突顯優雅的氣度了。其實她恨透了倪黛眉強霸住\"紀夫人\"寶座的事實。
\"慢走,也歡迎你來紀府玩,我和孟然也會很高興看到你的。\"倪黛眉揮著纖纖素手,向著走人夕陽中的雪莉道別。
紀孟然怎幺聽就覺得倪黛眉的話中帶刺,收回放在雪莉身上的目光,眉頭打了個死結,瞟了她一眼,\"這才是女人。\"
\"你是說三圍嗎?\"她也不甘示弱。
\"無知!\"真是雞同鴨講!
女人就是要溫柔、小鳥依人、以丈夫為天!
\"無聊!''她將臉別向一邊,不請自來的淚光,險險沾濡了眼眶。
為什幺要哭?
該不是她……真的……愛上這個不識貨的\"沙豬\"了吧。
☆☆☆
倪黛眉正站在梳妝台前,由她的好友,也是紀孟然的四妹紀香緹,為她試穿新娘禮服。
當紀香緹從父母那兒得知三哥孟然要娶倪黛眉時,登時愕住了,原以為是同名同姓者,後來再細問下,才發覺真的是她的好友倪黛眉。
雖不知她如何與三哥結識、相愛,直至願意攜走進禮堂共度一生的,不過,她相信他二人絕對旗鼓相當,日後少不了好戲連台。
同樣是巧笑倩兮、芙蓉如水的紀香提,還是忍不住地讚美,\"小眉,明天你將會是全世界最美麗的新娘。\"
\"我知道自己的長相,不過,如果我們兩個在同一天結婚的話,你絕對會搶盡所有人的目光。\"女人的天生比較特質,若隱若現地流露出來。
\"不會有那幺一天的。\"紀香緹墨黑的瞳眸立時化成深不可測的潭水。
\"我們''同學''一場,我怎麼不知道你有痛苦的過去?\"她不可置信地睇向紀香緹。
\"你的推理外加想象力太豐富了。\"紀香緹漾著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