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怡玢那次離開,在碼頭上送別的時候,他給了她一個擁抱。其實那時候他已經知道了他沒有多久會出任沙弗駐華夏外交官,米勒部長當時讓他從美國、法國、華夏之中選擇,他思索了一下,最後選擇了華夏。米勒部長當時很驚訝,因為據他所知,卡文迪許家族裏在美國和法國都有人為官從政,塞德去了那兩國反倒更容易一些。
塞德說:“華夏是個神秘的國家,我想去看一看。”
米勒部長當時意味深長的說:“年輕人,多去看看也是很好的,隻是那個國家現在很亂,你要注意安全。”
他出發去華夏的時候,他的未婚妻狄安娜米勒小姐沒有跟他同行,說是不適應華夏的氣候,但是其實塞德知道,她是沒法舍下她在南方鄉下那個身體強壯的情人,塞德希望在婚後這位貴族小姐知道她的責任和義務。
事實上,在他們結婚之後,他的夫人狄安娜女士也沒有學會所謂的貴族的責任和義務。狄安娜跟蘇珊娜都是大貴族家的小姐,也都是未來的爵位繼承人,但是蘇珊娜卻能將貴族的傲慢與她的責任之間把握得很好,而狄安娜就差了許多,甚至有一點沒有腦子。
塞德討厭不聰明的人,尤其這位還是她的妻子,她毫無節製的跟那位鄉下的情人公然示恩愛,還以為在南方那個偏僻的鄉下發生的那些風流韻事不會傳到遙遠的首都去,真是愚蠢的夠可以的。
狄安娜的口味倒是一直不變,她很喜歡那些身體強壯的男士,即使他們的身份低下,也無損於她的品味。但當狄安娜第一次看到她英俊的未婚夫的時候,也被塞德的英俊所吸引了,他俊美得仿佛雕刻家手下的阿波羅神邸,一頭金發仿佛耀眼的金子一般,眼睛如深邃的大海,讓狄安娜看一眼就喜歡上了他,隻是盡管喜歡她的未婚夫,但是狄安娜仍然放不下她在南方鄉下那眾多的英俊雄壯的情人們。
塞德裏克在華夏見到了陳怡玢的先生王綬雲,他是一位英俊挺拔的將軍,他在他的身上看到了他們國家軍人身上少有的那股正義感和責任感,並且王綬雲還很博學風趣,薇薇安的丈夫是前任華夏駐法國大使,才華亦是了得,塞德很快就融入了他們這個圈子裏。
塞德發現,不管在哪個圈子裏,陳怡玢都會成為凝聚他們這些人的核心點,她的話不太多,但是每每總是能說到重點,大家總喜歡在她的家裏小聚,好像這裏是他們的據點一樣,不管在沙弗還是在平城,有她在的地方總有一圈友誼堅固的朋友們。
華夏和平的日子很快過去了,日本對華宣戰了,王綬雲作為駐守平城的將領帶兵打仗去了,他在戰爭之中消失了,但是所有人都以為他去世了,在那樣壯烈的戰爭之中,陳怡玢難過得不能自已,但是卻一直在等待著她的將軍。
後來她終於等來了她英武的將軍,然後舉家搬遷到了沙弗,幾年之後,塞德也結束了在華夏的工作回到沙弗,大家又聚在了一起,陳怡玢後來又將家搬到了美國,她這幾年在美國的股市掙到了很多錢,他們所有人都知道她在這方麵很有才能,但沒想到仿佛是幸運之神眷顧她一般,她買到的股票總是能一路高歌領著大家掙錢,他們小團體的人後來幹脆將一部分錢拜托給她來打理,每年到年底的時候都會分到大量的金錢。
艾伯特曾經的願望是做一個遊手好閑、混吃等死的貴族,那時候蘇珊娜還嘲笑他那得先有混吃等死的資本,如今在陳怡玢的幫助之下,艾伯特終於有了這個資本,但這時他已經是在沙弗的高級法院裏的法官了,帶著金色假發坐在法庭上的他看起來正直無比,一點讓人也想不到他私下的樣子。
塞德回到沙弗就升職了,同時也在那一年結婚了。米勒部長將外交部長的位置傳給他之後,狄安娜才懷孕生下她和塞德的兒子,孩子出生之後,狄安娜就回到了南方的牧場裏,那裏有她英勇強壯的情人們,比對她冷冰冰的先生好多了。
塞德不僅喜歡聰明人,他還喜歡潔身自好的女性,就算是貴族如蘇珊娜拜爾森,她年輕的時候也恪守著自己的道德底線,從來沒有做出這麼墮落的事情,如果是出於真正的愛情相結合的話,塞德還是不介意的,但是像他夫人這樣博愛的女士,塞德實在是提不起感覺,他一想到不知道有多少低下的馬夫木匠之類的人物與他一樣貼著狄安娜的皮肉,就深深的厭惡。如果當年不是為了家族,他是怎樣都不會與狄安娜這樣的女子在一起的。
在他成為外交大臣的第二年,日本和華夏拉開了他們漫長戰爭的帷幕,王綬雲和陳怡玢回國投入到抗日戰爭之中,塞德才從蘇珊娜那裏知道陳怡玢這些年中從美國股票裏掙得那麼多錢大多數都捐到華夏國內的抗日組織手上了。
蘇珊娜說:“有時候真的不知道她到底從哪裏迸發出對那個古老國家的愛呢?”
塞德說:“就好像我們無條件的愛著我們的沙弗一樣,即使再腐朽破敗,那也是她的祖國。”
艱苦的抗日戰爭打了好多年,這些年裏,陳怡玢的小女兒王樂昭一直養在蘇珊娜身邊,這個女孩有著一雙跟陳怡玢一樣溫和的眼睛,即使她在高傲的女公爵身邊長大,她笑起來的樣子也是溫暖極了,塞德每當看到她的時候都有一種想再生一個女孩的衝動。
在華夏對日抗戰即將勝利的時候,王綬雲死在了抗日之中,塞德以為這一次仍然是個誤會,但是這一次卻是事實,王綬雲死在了陳怡玢的麵前。準確的說,王綬雲是平靜的死在了陳怡玢懷裏,他死在了抗日勝利的戰場上。
抗戰勝利之後,沙弗大使館裏的人從華夏這個國家撤出來的時候,將陳怡玢也帶回了沙弗,黃薇甜和李少雍也一起離開了華夏。
陳怡玢的樣子看起來還算精神,距離王綬雲去世已經過去了幾個月,塞德其實已經有一年多沒見到她了,上一次見到她還是她特意回沙弗看她小女兒的時候,陳怡玢其實也變老了,他們都快四十歲的年紀了,時光在大家身上都留下了痕跡,陳怡玢從容的變老了。
陳怡玢從她在亞德裏安碼頭的紅磚房子裏搬出來了,搬到了蘇珊娜的大莊園裏,黃薇甜和李少雍住在莎士比亞公園的黃公館裏,大家又能經常的聚在一起了。
塞德過四十歲生日那年,他的夫人風風火火的從南方牧場趕回來,狄安娜這幾年跟塞德也不常見麵了,貴族夫妻雖然各玩各的很多,但是像他倆這樣玩得這麼凶的不太多,狄安娜在南方的豔名遠播,塞德卻他潔身自好,他也陸陸續續的有過幾位情人,他喜歡棕色和黑色頭發的情人,他的幾位情人大多是平民,性格都很溫柔,她們都很喜歡塞德,英俊得無與倫比的外交大臣是全沙弗女郎心裏完美的情人首選。
狄安娜回來是為了跟塞德離婚的,不管塞德是不是全沙弗女郎心中的情人,狄安娜這一次有了一位讓她在身體和心靈上都神魂顛倒的新情人,與英俊冷酷的丈夫相比,火熱堅硬的情人更讓她喜歡。
塞德在跟她談妥孩子的歸屬問題之後,很容易的與她簽署了離婚協議和財產協議,貴族的結合在最開始的時候,財產就是明確的,離開的時候他們仍然涇渭分明。
塞德將他的情人在適婚的年齡嫁出去,奉上一筆不菲的嫁妝,從此切斷聯係,感情債這種事還是太累,忙碌的內閣工作讓他沒有時間和心情去考慮情情愛愛這種事情。肉與肉的宣泄這種事畢竟還是很簡單,心靈上碰撞交融之類的情節不適合他,他很冷靜、明確的知道自己要什麼,就像當年他沒有向陳怡玢邁出去的那一步一樣。
在塞德五十歲的時候,他的父親,風光了一輩子的卡文迪許先生去世了,葬禮那天陳怡玢他們也來了,陳怡玢這些年也經常住在美國,在沙弗的時間裏,他們會定期的在周末小聚。
陳怡玢前幾年在莎士比亞公園附近買了一棟洋房,有一個帶著遊泳池和花園的院子,她在院子裏種了很多花果和蔬菜,在自己美麗的花園裏種水果這種事飽受蘇珊娜的詬病,認為這種事實在是太掉價,但是每當吃到陳怡玢親手種的水果的時候她又特別開心。
塞德記得在陳怡玢家裏吃到的樹莓和蘋果的味道,不僅十分的甜美,還吸收足了陽光的味道。
塞德父親的葬禮結束之後沒多久,他生了一場重病,病得昏昏沉沉的,他的兒子布萊茲一直守在他的身邊,有時候看到布萊茲坐在他的床邊會讓塞德依稀想起他自己曾經的模樣,還有那些年輕時的時光。
他的好朋友們也來探望他,陳怡玢他們每日都來醫院看他,塞德有時醒來看見他們,床邊櫃子上擺著的鮮花日日換新的,塞德有時看到洋桔梗,有時看到百合花,他的朋友們有時候隻是坐在床邊看著沉睡中的他,有時會陪他聊天。
自從進入內閣之後就一直沒有鬆懈過的賽德在秋日的陽光之中逐漸鬆弛下來了,有一天醒來他看到陳怡玢坐在床邊的椅子上戴著眼鏡在織毛衣,她認真仔細的樣子看著手裏的毛線,生怕錯了一針一線的樣子讓塞德想笑。看著她戴著老花鏡的樣子,塞德忽然意識到,他們真的都不年輕了,他們都是步入五十歲的老人了。
看到塞德醒來,陳怡玢趕緊放下手頭的毛衣,將他扶著坐起來,塞德問她:“在織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