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5章 卷五 軼事拾零(1 / 3)

革命以外之嗜好

中山先生一生,在事業上憑空創造中華民國,在學理上發明《三民主義》、《五權憲法》。所以成就其偉大,實賴其愛好讀書之精神。先生無論何時何地,但除飲食睡眠及作事外,必手不釋卷。先生曾向某日本友人雲:“餘一生嗜好,除革命外,惟讀書而已。餘一日不讀書,即不能生活。”故先生一生時間,除努力革命外,均費於讀書。先生此種習慣,實養成於少年。當其在香港讀書時,除用心功課外,全部之時間埋頭於研究地理或習畫地圖,甚且在帳頂上亦每畫一地圖,以便起臥觀覽。其少年時於研究學問精神之忠實奮勉如此。

人但知先生為富貴不能淫,威武不能屈之革命家,鮮有知其為好學不倦之文人者。當其亡命海外,藏於行篋而頃刻不離者,非手槍炸彈,而為愛讀之書籍,旅行時他物均可不帶,獨書籍決不肯忘。先生常攜帶多數書籍以便在旅行中詳細研究。即在身臨火線指揮作戰時,亦必以多數書籍雜誌自承,軍事工作一止,即從容不迫,取所攜之書,逐行逐字閱讀矣。當陳炯明叛變,先生避沙麵炮艦,其情勢真乃千鈞一發,危急萬分,而先生則在一室中耽讀拿破倫傳,此外無他雜念。

先生求知欲望極深,凡關於各國政治,經濟,哲學,醫學,科學,天文,地理等書籍,均甚愛閱覽。且先生以為欲改造中國,不能僅從事於政治改造,更當進行社會革命及經濟改造,故先生於涉及各國社會主義產業革命等書,莫不加以詳細之研究。先生之思想所以常能適應時勢與時俱進者,實因酷好讀書,明了世界大勢故也。

先生亡命英國時困頓不堪。有友人助之錢,先生立購書籍。蓋先生視讀書較衣食為愈要也。

當民國七八年之際,先生寓滬時為最多。其時先生在莫利愛路宅,終日忙於讀書習字。其書室四周堆置整齊之書籍,璧上滿掛地圖,均鐵道港口之形勢。先生此時著《孫文學說》及《發展實業計劃》(英文)二書,日與友朋討論。並見杜威博士,杜威至稱先生為哲學家。一日先生與友人談及中國開港口問題,興趣大起,即自書箱內取出長七八尺闊五六尺之揚子江地圖,鋪之於地,即大談揚子江某處水勢如何深,某處如何淺。凡上海南京九江漢口等港口,先生均知其水勢之深淺;即如青島港口,廣惠浦港各水勢,均能一一背誦,如數家珍;其平日讀書之勤苦敏捷可知矣。

一日黃君昌榖與公至廣東博羅接仗,正當中秋之夜,一天如洗,皓魄當空,共坐舟上賞月。黃君問曰:“如公之酷嗜讀書,以前讀過之書究有若幹?迄今保存否?”公曰:“我數十年來,因革命居無定所,每書讀畢,輒送之友人。至讀過之書,不能盡記,惟在革命失敗時,每年書費,至少四五千元。若從事革命時,所費較少,隻二三千元而已。”

先生自幼至死,均以為學行並行,其在少年時代既不因求學而放棄革命,至老年時代亦不因國事而拋棄書本。由此可見求學與做事二者實相合而不能分者。今日中國一般所謂教育家者,強令求學之學生勿做事,而自身則以為既做事可不必讀書,其理論之謬誤為何如哉?

(《孫中山軼事集》)

仁愛過人

其一 先生治兵十餘年,未嚐妄殺一人。民國元年,先生任臨時大總統,幕府中識應桂馨之奸,力請誅之,垂允矣,一二人沮之,應竟幸免。因是有人議先生秋行春令者。先生歎曰:“徒殺不足以警小人,且小人豈殺可盡耶?我惟冀人之自新耳。”

其二 當程璧光之被人暗殺也,孫公憤怒填膺,慨知友之被害,撫屍大哭,頓足號呼,誓報此仇。時則暗探密布,公亦不以為懼也。未幾為害程者所逼,入兵艦中,為敵環攻。初命海軍即向敵發炮,旋急搖手止之,命改發空炮二十餘響,曰:“吾不忍傷同胞也。”嗚呼!此公之所以為公歟。

其三 孫公之仁愛過人,又有一事足以證之。當陳炯明叛變一役,大舉圍攻帥府,倉卒間廣州莫能守。公由左右擁入海艦(共有永豐楚豫等五艘)。後督艦攻魚珠長堤,五艦魚貫行,而陳軍炮火四集。公居永豐,而炮火於永豐獨密。公居艦麵躬自指揮不稍怯。時蔣介石與俱,數勸之下,不從。有炮珠自其頂越過,幸獲免。又某日各艦泊江邊,陳派人置魚雷三十餘枚圍永豐艦側。艦將觸魚雷而發矣,幸海風忽起,船尾微欹,得不發。時有小商輪過其東南側,觸一魚雷而發,傷三人。艦中小手乃入水搜索,獲三十餘枚以告公,公微笑絕無怒色。時陳黨以水雷不發,乃遣徒率小艦探視,逡巡永豐側。水手覺,攜械入艦捕之,獵獲二人。鞫訊之下,供認不諱。艦人欲殺之,公不可,謂餘不欲多殺人,遂幽禁之。及公赴滬,艦人始潛出而殺之。

其四 當辛亥革命時,先生回國,過紐約,聞粵中同誌圖粵急,城將下。先生以欲免流血計,乃致電兩廣總督張鳴岐勸告之授城歸降,而命同誌全其性命。後此目的果達。先生之愛惜人民,於此可見。較之國內軍閥之視民命如螻蟻之不若者,相去為何如耶?

(《孫中山軼事集》)

嘉言懿行一斑

孫先生為一慈祥待人嚴厲策己之人,故赴難也必身為眾先,失敗也必曲諒同誌之過,激勵其再進;故有誌者常得振其百折不回之精神,獲罪者亦每得幸免焉。

先生之雄毅勇敢如拿破侖,苦口勞身以闡明其道終身如一則如孔子,而慈悲惻怛救度眾生之心則又如釋迦牟尼,故能曆四十年艱苦十餘次失敗而不變初衷,出入於程度不齊脾胃各異之群眾而涵蓋一切。

先生曾言:“予初提倡民族主義,而應者寥寥,因念滿清入主,漢族為與佁,族亡之痛,必有所寄;自製科之牢籠,文字之獄摧殘後,士大夫間,氣節已掃地以盡;譬如家有環寶,懼藏諸金匱玉篋之足以誨盜則置諸溷圊以求全,以是知先哲之民族大義,必隱蓄於市井草野之間;予本此念,乃物色得之。蓋所謂三點會者,實民族主義被劫後潛藏之府也……”

於此可見先生體會人情史事之深,為主義以求應知之苦。

先生平日所詔示世人者,一曰“博愛,”一曰“天下為公,”而其建國之方策,則以“建國之首要在民生”語冠其總,此實先生以仁自待以仁待人以仁救國以仁救世之真諦,為世界人類尤為中國全國國民所永不能忘者。

孫先生待黨員如子弟,每接見時,常娓娓長談,或剖晰主義之內容,或詳示革命之經曆,亙一二小時無倦容;而其言辭之警澈,容色之懇摯,足使四座酣然,心悅誠服。前歲,全國學生代表謁先生於大本營,先生為解“權”“能”之精義,約四時許,始粗畢其辭。先生固不憚煩,聽者亦忘饑渴已。先生之釋“權”與“能”,略謂:

“任賢使能製憲主國之謂‘權’。愛民以服事於國各稱其職之謂‘能’。權在人民,民不必人人有‘能’;‘能’在職官,而不許攘民之權。譬如汽車,司機所有者為‘能’,周旋折轉,無不裕如者,司機之能也;車主人所有者‘權’,之魯之劉惟所欲適者,車主人之權也。苟易其位,鮮不僨事,夫國又何獨不然?……”

先生對人,在和靄中自具熱烈的感情,同一事理,出諸先生,即備和風震雷之致。故凡聞先生之言,接先生之色者,無弗傾 心。有華僑某君,素不習先生,且為詖辭所中,時加詆。一日,謁先生於粵,退而告人曰,國有斯人而不與戮力救國,我幾乎其為豚魚矣。

先生不護人之短,不掩人之長,故能得誌度朗達者之死力,時或亦因此不諧於時流。同一人焉,於彼日則溫譽其善,於此日則諄戒其失,廓然大公,無間親疏,故有誌者不敢因溫譽而自封,能因諄戒而益奮;但小人遇之,則或怙過迷途,下流忘反,如陳炯明之所為矣。

(《孫中山軼事集》)

刻苦儉約之生活

先生一生,實生活於刻苦中,無論何時,均布衣素食,無異平民,每革命失敗,必備嚐艱苦,盡曆風波,時或倉皇脫走,竟至不名一文,或忍餓數日,徒步行數百裏。其居住常汙穢不堪,所食甚或粗糲不能下咽,常人對之,難以無怨,而先生則處之淡然,不以為苦。華僑同胞見先生有此種刻苦自厲之精神,益倍增其信仰之程度,故先生每蒞一處,必受華僑竭誠之歡迎。某日先生抵埠,其革命同誌為在旅館租定一屋,先生堅不肯去,反改住於一革命同誌所開設之洗衣作中一空氣極惡之屋內。先生向同誌雲:“爾等不如以供餘旅費之金錢用之於革命。革命黨之生涯,乃為民眾而艱苦。餘當以此為職誌而行也。”其時先生穿美國工人學生所穿之黃絨褲,同誌以其太不雅觀,欲為先生購一較佳者,先生亦同樣拒絕。

先生曾為總統,總裁,大元帥,常手握六七省兵權,數十萬軍隊,而絺衣涉夏,縕袍禦冬,從不為私人置一毫財產,平日絕不浪費公款一文。某日自河南大本營至廣東大學演講,因汽車太耗費,竟由碼頭步行至廣東大學。蓋雖為大元帥,其生活固未嚐較平民為優良也。先生有一宅在滬,為同誌所醵資營建者,地不過百方,屋不過二層,曾因革命運動,一再出抵,華僑念老人之不可無居,又醵資贖回以奉先生,蓋至今滄桑不給,常千方百計,設法維持,以求革命事業不致中輟,焉有餘力以從事私蓄?前歲先生之女兒嫁戴恩賽博士時,妝奩極薄。其夫人來函索款,先生惟拮據籌措以應付之。

(《孫中山軼事集》)

不妥協之精神

先生一生最富於不妥協之精神,實足為革命者所取法。先生從不因情麵而妥協,亦從不因強權而屈服。而對於主義不相悖者,不論其為本國人,為外國人,為本黨,為非本黨,均毅然與之攜手聯合。其聯俄,聯德,容納共產黨,均本此策略以增厚革命勢力。老同誌或不能明了此種政策者,每為先生當麵斥責而毫不容情。二次革命後,因欲改組成一有紀律之黨,雖對於老同誌如黃興,亦與之分裂而不惜。鄧家彥為先生老友,亦因彼主張與老官僚反動派攜手,不惜開除其黨籍。先生絕不徇情麵而任用私人。當辛亥革命成功,頗有人欲舉先生長兄為廣東都督,先生力加反對。先生對於帝國主義者之攻擊,更勇往奮進,從不退縮。為收回粵海關以致受各帝國主義之以兵艦威迫,而先生猶以“雖敗猶榮”等堅決而慷慨之辭相答。前年北上提倡廢除不平等條約召集國民會議,路經上海天津,受帝國主義者之多方恫嚇與侮辱,而先生反對帝國主義之心反因之而益堅。近年帝國主義者因先生實行聯俄與容納共產主義者加入國民黨,於是盡力製造“國民黨赤化”,“中山實行共產”絕無根據之謠言,以中傷先生,混亂觀聽,而先生絕不因此而放鬆其主張以謀數不滅少帝國主義者之惡感,反於遺囑上主張聯合世界上以平等待我之民族共同奮鬥。先生一生因切心救國提倡革命,遂致受人四十年之詈罵及反對先生者,果何損於先生哉?

(《孫中山軼事集》)

兼人之才力

先生勤於讀報,即極疲乏時,亦必囑左右誦之。有新聞記者進謁時,輒首問:“有何新聞?”及囑舉所知以告,先生常就事為言,旁通曲引,鉤隱發微,詳闡其表麵因果。先生所言,為通人所未嚐聞者十七八,聞之而不盡記憶者,輒十五六。使人傾聽之際,如食醇醪矣。

譚組安雲:“先生雖不為文,而於函牘電報字句間,竭吾人盡日之力,不及先生一顧之明。某日擬一文稿,自謂斟酌可誦矣,及呈先生,謂未盡善,乃濡毫自草,不移晷而成。寥寥數語,深入顯出,不可名狀。回視己作,真成瓦礫。乃知先生之才,不可幾及矣。”組安固能文者,而其言則如此。

(《孫中山軼事集》)

工人是最可愛

先生嚐向工人雲:“我素來最敬佩的,是你們做工的人,所以我極喜歡和工人做朋友。因為工人是與世界,國家,社會,最有益處的人。我所痛恨的,就是軍閥,官僚,資本家。因為他們是與世界,國家,社會最有害處的人。”因先生援助勞工,出於誠意,其平日之生活,簡單樸實不異勞工,朝夜辛勞,一生勤苦,時時為勞工謀幸福,其被公認為勞工領袖而勞工鹹稱之為救星者,非虛語也。

(《孫中山軼事集》)

對女性之光明態度

先生提倡女權,主張男女平等。同盟會政綱即規定“男女平權。”民國十四年國民黨改組時,先生毅然提出“於法律上經濟上教育上社會上確認男女平等之原則,助進女權之發展”之主張。先生民國三年在日本東京與宋慶齡女士締婚時,對一般同誌雲:“我愛我國,我愛我妻,”“我不是神,我是人,”“我是革命者,我不能受社會惡習慣所支配。”如是光明磊落而負責任態度,實兩性相互間道德標準也。

(《孫中山軼事集》)

惡旨酒

中山先生酒量甚宏,而平時鮮飲酒。戴季陶述先生民國五年在上海時,嚐與日本青木宣純中將飲。青木善飲,是日先生與之聚談甚歡,不覺飲三十六杯約五斤餘,而毫無醉意。戴見先生之飲酒,十餘年來,僅此次而已。平時宴會,當主人舉杯祝福時,先生不過將孔子所謂“惟酒無量不及亂”也,先生所著《孫文學說》中有論及酒者之一節,茲節錄於下,可見先生對於飲酒之意見也:

“中國窮鄉僻壤之人,飲食不及酒肉者,常多上壽。又中國人口之繁昌,與乎中國人拒疾疫之力常大者,亦未嚐非飲食暗合衛生之力有以致也……歐美之人,所飲者濁酒,所食者腥膻,亦相習成風,故雖在前有科學之提倡,在後有重法之厲禁,如近時俄美等國之厲行禁酒,而一時不能轉移之也。”

(《孫中山軼事集》)

盧夫人述中山先生曆史函

中山先生原配盧夫人答複香山商會詢中山先生平事跡函雲:“科父德明即中山,六十歲,生於同治五年十月初六日寅時。配本邑坣鄉盧耀顯女為妻,改名慕貞。生於同治六年六月廿九日酉時。於光緒十年四月十三日結婚,生一子,即科。生女二,次女於民國二年離世,現三女琬,配戴恩賽。盧氏自過門隨夫,或在澳或在港,設立藥房,施醫為名,以革命救國救民為實。於九月初九(光緒乙未)首次革命失敗後,家姑家兄偕氏攜同子女奔避檀香山家伯父壽屏處度活。及聞夫在倫敦遇清欽使之困囚,與曆年失敗所經之危險,不知幾許心傷膽裂,難以悉數。至光緒卅二年,回九龍先伯處度活。及歲晚新軍起義,三月二十九日(宣統辛亥)黃花岡先烈舉義失敗後,先伯遞解出境,氏往南洋庇能。斯時中山大集同誌於庇能會商進行,差遣同誌往各省舉辦,特委張振武方維二位得力同誌回湖北,而有八月十九武昌起義。至成功,科父偕氏及二女回港,各同誌催速往南京就臨時總統職。科父力勸告各議員舉袁世凱,解總統職,偕氏與子女回粵。及後袁世凱屢遣代表請科父往北京互商國事,科父應命偕氏往北京謁袁總統。後偕氏遊曆各省名勝,及前清宮殿名園,複回滬就全國鐵路辦職。至搜出袁氏陰謀帝製之種種確實證據,又進行倒袁之舉。斯時著氏回澳與先伯同居。及先伯離世,後電召氏往日本,商配宋氏之婚。後氏回澳稅居,得常往禮堂聆主之救世大道,十分感謝天父舍己獨生子賜世,令氏與凡人信耶穌為救主者,免致淪亡,而有永生之恩賜。惜氏德才綿薄,無能多導人歸主,故盼宗主諸兄姊,常為氏祈禱,能引多人悔改,多結善果,奉回在天聖父,氏之日夕誠禱者也。科父返天國,得聞離世前一日,自證我本基督徒,與魔鬼奮鬥四十餘年,爾等亦要如是奮鬥,更當信上帝。此乃科兒手書所言,十分多謝天父,允氏祈求,複賜科父信上帝之心,此乃氏至安慰者……”

(《孫中山軼事集》)

大總統未嚐打人

某日議會開會,先生即常服徒步而往。至則門警以其服裝粗陋,狀肖工人,遂以槍阻之不使入,並戒之曰:“今日惟議員與大總統可入,汝乃區區一小工,何大膽若此?苟為大總統見者,必笞死無幸矣。速去!速去!”先生莞爾曰:“大總統不可打人,亦未聞其打一人。”言竟,徐徐出一名刺授之。警士始其即為大總統也,惶恐無恐,伏地求赦。先生大笑而挽之起,且慰之曰:“汝毋恐,我決不打汝也。”夷然竟行。於此可見先生平素衣服之樸素與禦下之謙和矣。

(《孫中山軼事集》)

蓋世無雙之真精神

論孫先生之體格,未必較常人特健,加以遍曆艱辛,飽受困苦,而仍能享遐齡者,惟賴其百折不回,毅勇果敢,蓋世無雙之精神而已,試觀其被陳氏迫上軍艦之時,飲食不良,起居不適,又須計劃軍事,思慮一切。如是者凡十餘日,而登岸之後,仍能精神奮發,見客辦事,有條不紊,與平時無異。如此可驚可敬之精神,能不令人傾倒?故謂先生之精神,非特能推翻帝製,創造共和,且可克退病魔,延長壽命也。

(《孫中山軼事集》)

英雄本色

孫公自粵到申,應某學生會之請,衣灰呢便衣,驅車蒞會演講。甫入門,樓上下早無立足地。公由人叢中徐徐而進,無有知之者。公步至廁室,坐許久,蓋以為招待所也。眾候公不至,深訝之。後幸有識公者,告之會長,始迎入大講堂。該會長備極道歉。先生怪而詰之,具以告。公坦然曰:“貨能暢其流,物能盡其用,何歉之有?”此民國八年事也。

(《孫中山軼事集》)

謙恭下士

公之能成驚天動地之功業,由於同誌之努力從事。同誌之所以奮不顧身,再接再厲,則公之熱誠接物有以致之。往歲公由粵來滬,同誌均往趨謁,獨章太炎氏不去。太炎,公老同誌也。或叩故,對曰:“先生此來正宜下禮吾輩山野中士,奈何踞待人見?”或以章語告公,公笑曰:“若微事太炎何遽介介。”亟馳往訪之。

(《孫中山軼事集》)

破皮篋

光複後,公自外洋蒞滬,演講於張園。有叩公者曰:“攜金若幹歸耶?”曰,“餘所攜回者隻一破皮篋耳。”蓋公在革命時,當起事之前,必籌有金錢軍械,以備克期舉事。迨失敗後,兩袖清風,攜一空篋,非亡命日本,即暫避歐西。阮囊羞澀,居卑汙之處,食粗糲之物,然革命之勇氣,始終不渝,故幸底於成。語曰:“貧賤不能移,”先生有焉。

(《孫中山軼事集》)

中山二字之得名

公諱文,字逸仙,至日本後,自署中山。今則遍天下無男女老幼,鹹稱公為中山矣。考中山二字,乃日本姓氏。公所以自署之者,緣當革命失敗避居東京時,深藏隱諱,為免除注意起見,故暫假彼邦姓氏以榜門耳。繼又改稱高野,亦借日人姓氏為之。迄今口語相傳,中山遂為定號。而逸仙二字,知者轉少。此中山二字之由來也。

(《孫中山軼事集》)

肝癌之成因

中山先生逝世時所患之病為肝癌,症屬不治。而究其起病之由,則鬱積二字殆為惟一之脈案。先生畢生從事革命,以身許國,處事純以樂觀,愈失敗愈剛毅,其精神為不可及。惟人非木石,孰能無情。民國紀元以前,累役失敗無論己。辛亥之役,被舉為臨時大總統,是為其比較得意之時期。及以大位讓袁世凱,即有二次革命之役,敗亡之日本。洪憲既覆,又起護法之師。先生自言,“凡討罪伐暴,餘率為天下先。”當之殊可無愧。惟北伐雄師,久有會師武漢直搗幽燕之誌,而終以障礙紛來,未獲一展。厥後變象益奇,禍起倉卒,而肘腋之變以起。陳炯明叛,而先生屢經籌備之北伐,完全墮滅,且身居兵艦四十九日,時當夏初,精神肉體痛苦不可言宣。此為先生致病最大之根源。前歲商團之變,政府地位,頻於厄境。不撲滅則政府根本將遭覆敗。撲滅之,則繁華城市,勢將遭城魚之殃,其又何忍。先生處兩難之間,籌維再四,不得已而出於最後之一決。乃事發而與輿論大嘩,陳炯明之徒複從而增益鼓煽之,先生苦衷,無以自白。其精神上之痛苦,又為何如?國民黨雖以聯俄為政策,一部分黨員因容納共產派問題,內部遂有左右派之爭執。相互攻許之詞,日日盈於先生之耳。先生不得已,遂在廣州高等師範學校為長期之演講,以詮釋其三民主義之真蘊。而參考中西各籍,竟致徹夜不寐。其民生主義一部,尤為爭執集點之所在,故參考尤詳,研究尤苦。孜孜數月,身體健康,遂大受影響。去歲曹錕被逐,先生方欣然於國是漸有解決之望,因棄粵來滬。而沿途備受歡迎,輒為長篇演講,是時健康已大不如前,而先生毅然不顧。到滬後,本擬直赴京津,維時齊爕元負嵎金陵,奉軍南下,甚囂塵上,津浦路中斷,而海道各船,中國船既擁擠不堪,外船且一月後之船票,已定購一空。不得已,先生遂購日船票轉道日本。在日複為數度之長時間演講,倡大亞西亞主義,以抗西方白種勢力之東侵,頗得日人之同情。惟以舟車勞頓,勤苦過度,甫至津而病發。然則先生病雖發於今日,而其所以致病之由,蓋非一朝一夕之故矣。

(《孫中山軼事集》)

保存遺體之微旨

在歐美各國,其遺骸之處置,殆有兩種極端相反之理想:其一為毀滅,其一為保存。毀滅者大率舉行火葬,以屍灰投諸巨波,如美故總統羅斯福是也。保存者則施以化學防腐劑,納之不通空氣之棺中,上覆透明體,俾後人得瞻仰其遺容,近人如最近蘇俄政府首領列寧是也。凡此二者,以我人視之,自以第一法較為超脫。蓋人生皆幻,精神既亡,何必留此形骸,使世間多留一恐怖物。特是若列寧其人者,既有其特標之主義,而生前行事,一身又於若幹黨人隨以奔趨,得多數信仰。及其己死,猶以主義未伸為憾,誠恐若幹黨徒因其死而忘情於主義之努力,故欲留其遺骸,使人一瞻仰間,或可使其生前之信仰,因此而得持續也。其事雖愚,其誌良苦。中山遺命保存遺骸,因之有購俄國玻璃棺之舉。實則棺係俄國國家所贈,係由俄駐華大使加拉罕電莫斯科起運,繞道西伯利亞,凡二十餘日而到京。及抵京,經醫生檢查,認為未適實用。聞係氣候關係,空氣壓力高低不同之故。孫先生此舉,外間頗有非議者,謂此當代第一偉人,不愛錢,不要命,能解脫一切,而獨於此死後之骸骨,乃戀戀若此。不知先生遺囑中,明明曰革命尚未成功,是其尚不忍遽死,而迫於死神之來,又無可違抗。然其不忍遽死,為公非為私也。是其心坎中之不能無遺憾可知。乃於無可奈何之中,出於保存遺骸之一想,冀黨徒之睹其遺容而興奮精神。然則吾人對於此舉,又何忍加以非議?且自其黨之內部言之,亙全國有黨員數十萬,乃自兩年以來,時生無謂之爭執,先生在日,己以為苦。故先生誠不惜其死後之軀,剖心挖肝,其亦有促內部團結之苦心與?國民黨同誌,其亦有促內部團結之苦心歟?國民黨同誌,其亦如何以深自策勵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