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來她和爺爺也不親近。
在她印象裏爺爺是個很嚴肅的老人,不苟言笑,坐姿格外的板正闊氣,手裏慣常捏著一直煙鬥,不過煙鬥向來不怎麼點燃,而右腿上總是坐著個皮膚白到像是雪娃娃一樣的大哥林圓。
林婷記不清楚大哥哥林圓的模樣,但偏偏記得這一個畫麵,不知為什麼就是記得,像是烙印在腦海裏一樣,是小說中最驚心動魄的一頁,這一頁裏,爸爸總是在喋喋不休的代替二叔教育大哥從爺爺身上下來,爺爺則總會皺了皺眉,聲音很遙遠,說的是:管好你自己。
林婷逃一樣通紅著臉被無數親戚們的目光裹挾著上樓去,卻根本也不知道林圓這個哥哥住在哪裏,現在又在哪兒歇著,隻鼓足了勇氣上樓去,以免爸爸說出更讓她難堪的話。
這棟別墅林婷父親都來的少,她自然更找不到路,隻從記憶裏想起來林圓哥哥大約住在三樓,小時候她跟隨父親來別墅給爺爺過生日時,偶然還看見從三樓支出來的旋轉滑梯,她特別想玩,卻不敢表露,怕爸爸說她沒見過世麵。
林婷思緒紊亂,小臉上木然著,步行到了三樓,終於喘了口氣,想要找個別墅裏幫傭的阿姨問問大哥在哪兒,卻發現三樓和一樓比起來安靜得可怕,竟是一個阿姨都沒碰到。
她孤零零站在樓梯口,想了想,不敢空手回去,便抿著唇試探著往右邊走去,想著能不能挨個兒敲門問問大哥在不在房間裏……
就在這個時候,右邊一扇紅漆實木的雙開門內傳來隱隱的說話聲,細聽之下好像是在吵架!
“樓下人都到齊了,你不下去打招呼,就坐在這裏釣魚?”
說話的是今日別墅的主人林作年,林老爺子總共三個兒子,老大如今還在牢裏,老二便是他,老三則是樓下儼然主家模樣的林作傑。
林作年今年三十八,戴著金絲邊眼鏡,素來喜愛各種西裝三件套,按照林圓吐槽他爹的話來說,花孔雀都沒這麼打扮的。
這話也不是什麼背地裏說的,相反還是一家子吃飯的時候跟爺爺吐槽的,那時候林老爺子正在喝湯,聽完噗一聲噴出來,隨即是中氣十足的哈哈大笑,一麵安撫要發作的兒子,一麵又指著大孫子林圓的腦袋點了點,很是縱容,一個責備的話都不說。
“不想下去。”回話的少年坐在滿滿當當的綠植身邊,他房間將近一百平,並非隻是這靠近陽台的一個角落擺滿各種植物,哪怕床頭上都擺滿了各種多肉。
此刻他背對著林作年坐在柔軟的真皮沙發靠背上,沒穿鞋的腳白生生的踩在沙發毛毯上,背影格外纖瘦,頭發烏黑如墨,他漂亮的手裏捏著一柄達億瓦的黑色魚竿,魚竿的另一頭則直達窗外二樓露台上的巨大魚缸。
少年說話的語氣生硬,聽得林作年脾氣忍不住就要往上躥,他剛想忍不住說些什麼,就聽少年又直來直去地表達不滿:“每年都這樣,太沒意思了,他們根本就不是來祭拜爺爺的,是來和你談生意的,還有你女朋友,估計也看見我就煩,我看她每回見我假笑的樣子我都替她難受,幹脆永遠別見麵,免得她累,我也累!”
“你給我滾下來!說的什麼狗屁,還有,要叫徐阿姨,什麼叫‘你女朋友’?沒大沒小,我今天不想發火,你不要好話說盡了還給我強。”林作年眉頭更加發緊,卻好像當真因為今天是父親的忌日,所以不願意動手。
少年則後背都一個激靈,好像感覺到自己再多強一個字屁股就要遭殃,樓下還那麼多人,要是今天被打了,那可丟臉丟到家了。
林圓抿著唇不吭聲了,所謂識時務者為俊傑,可他偏偏還是憋不住,故意道:“我還是更喜歡薑姨。”
薑姨這個名字一出來,林作年一向沉穩冷漠的麵上出現一條裂痕,嘴角都忍不住抽動,隨後擼起袖子就要找東西揍無法無天的林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