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的神社肅蕭而靜謐,時而傳出的鍾聲是沉重的歎息。

小愛走在鋪著青石板的小徑上,漫無目的。走著走著,一顆巨大的櫻花樹出現在眼前。

小愛記得這顆櫻花樹,夏天的時候,他們曾在這裏一起許下過願望。如今,這顆被傳說在櫻花盛開的時候可以實現任何願望的古樹,掉落夏天繁茂的綠葉,隻剩光禿禿的枝椏朝著天空拔節,圍欄上掛著的,寫著願望的木牌卻是更多了。

已經不可能了吧,自己的願望即使明年櫻花盛開的時候,也不可能實現了。小愛一塊一塊翻著木牌,尋找自己在夏天的時候留下的願望,摘下來吧。

“為什麼要摘下來呢?”

憑空出現的蒼老聲音,讓小愛摘著自己願望牌的手頓了一下。回頭,是一位穿著禪衣的老和尚。

“因為已經不需要了。”小愛低低的說,摘下木牌握在手中,墨跡已經退去很多,可還是看得出當時寫它的人是多麼的用心。

“為什麼不需要了?不想實現了嗎?”老和尚走向前。

“因為已經實現不了了。”

老和尚形容枯槁的手指滑過成串的木牌,木牌發出沉悶的撞擊聲:

“每天都會有許多人到這顆櫻花樹下許願,人們總是願意相信神的力量,希望得到上天的眷顧,卻不明白,其實每個人手上都會掌握一把能開啟奇跡之門的鑰匙,隻要心懷堅定,一步步不斷積累,總有一天,奇跡之門會為你打開。”

“我知道,師傅。但是我已經努力過了,或許是我還不夠努力,我的心還不夠堅定,但是已經夠了,我已經很清楚的知道了對方的心意,所以就算實現不了了,我也不會有所怨恨的。”

老和尚笑了一下,又說:“昨天,我對一個同樣到這裏摘掉自己願望的人,說了同樣的話。他卻對我說,他不想實現他的願望了,為了讓他喜歡的人實現願望,他寧願舍棄自己的願望。通常隻有兩種願望被摘下,一種像你一樣實現不了的,另一種就是已經實現的,而他,卻是不想實現,他是我看到的,第一個為了讓別人實現願望,而願意舍棄自己願望的人。”

“是嗎?很好奇他許了什麼樣的願望。”小愛隨口說道。

老和尚從袖子裏掏出一塊木牌遞給小愛,小愛一看頓時五味繁雜。

那塊木牌上寫著:希望小愛追不到手塚國光。

第二天清晨小愛一個人站在車站前等車,缺少了切原,連司機大叔都很八卦的問了句:那個每天和你一起上學的小子呢?

巴士上兩個並排的座位,空出了其中一個,小愛把頭撐在手掌上,麵向窗外。車門關閉又開啟,身邊有人坐下來的動靜。

小愛猛的轉頭:“切……”

不是,不一樣的校服,不一樣的發色,不一樣的洗衣粉的味道,都讓小愛無所適從。小愛倏忽站起身來,立在兩排座位的走道間。

到了學校,小愛朝網球場走去,鐵絲網內,男孩子默默練著球,臉頰上暗紅色的血痂細細長長,好像一根針一樣紮進了小愛的心髒。小愛突然心裏微微地發酸。

原來,即使不用閉上眼睛,都能記得他趴在午後的課桌上睡覺的樣子;

記得他陪自己在小吃攤吃東西的樣子;

記得他陪自己在書店裏看漫畫的樣子;

記得第一次上學他拉著自己的手穿過偌大校園的樣子;

記得勞作課上兩個人為做一架飛機手忙腳亂的樣子;

記得他為了給自己買喜歡吃的糖果擠到人群裏的樣子;

記得他每次贏得網球比賽高興的跑向自己的樣子;

原來,這些記憶已經隨著光陰,慢慢攪拌進自己的生命裏;

原來,在自己身邊的人,一直都是他……

有潮汐越過了心髒的警戒線,翻湧出眼眶。小愛慢慢蹲下身子。

“小愛,你怎麼了?”

溫柔的聲音在薄薄的陽光裏響起,小愛抬起頭淚眼婆娑。

“……幸村學長,我,我肚子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