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5 章(修)(2 / 2)

蕭厲死死盯著她:“若你當真是為大局做此決策,我自然無話可說,但李大人既已親自舉薦我,你卻讓我留守坪州,我不服!”

溫瑜好一會兒都沒再說話,靜如死水的眸底一片荒蕪。

風吹動二人相擦的衣擺,也吹得她鬢角一縷碎發拂過了蕭厲麵頰,她反問:“讓你送親去南陳,然後呢?你要在南陳守一輩子?”

他對她那隱晦的,見不得光卻又心照不宣多時的情愫,終究是在這番問話裏被徹底挑破。

蕭厲一時啞然,所有的憤怒和鬱恨也都在這些問話裏被抽幹。

是了,就算他前往南陳送親,送親完了呢?

他一樣得回來。

即便選擇在南陳待上一輩子,但那又能改變什麼?

看著她成為陳王妃,再看著她和陳王養兒育女,在民間被傳為一段佳話麼?

光是想想這些,蕭厲便覺心底滋長的戾氣幾乎已要將他逼瘋。

他退

開一步,像是回到了蕭蕙娘身死的那個雪夜,心中跟著下了一場白茫茫的大雪,於是再也看不清前路,如一條喪家之犬。

他清楚自己所有的痛苦都來源於心底那個虛妄又貪婪的念頭。

——他想得到她。

得到大梁這顆最耀陽的明珠。

他竭盡所能地去讓自己變強了,但她等不到他的獠牙尖銳到足以撕碎一切強敵的那一日。

求不得,放不下,心不甘,留給他的便隻剩與日俱增的磋磨。

有時候他甚至想,她如果不是大梁王女便好了。

她若是個尋常富貴人家的姑娘,他大可有一千種、一萬種法子,風風光光地將她娶回家。

但這世間,從來就沒有如果。

溫瑜看出了蕭厲這一刻強忍的狼狽,有那麼一瞬,她目光裏也藏了隱痛,隻是很快被平靜掩蓋了下去,她略深地呼吸了一口氣,道:“歸根結底,是我虧欠了你,明知你留在坪州並非是因忠於我……”

蕭厲太熟悉她說這話意味著什麼了,眼神一恨,當下打斷她,沉啞出聲:“末將惶恐,擔不起翁主不忠二字。”

溫瑜剩下的話便都被堵在了喉頭。

他退開後,站的地方正好是樹下的暗影裏,背著月光,溫瑜再瞧不清他的眼,隻道:“你知道我說的是什麼。”

“末將愚鈍,不知。”

仿佛是覺得隻要他否認了,她便不會再往下說下去了。

溫瑜胸腔忽就升起了一股酸綿的苦意,再開口時,聲線裏也帶了幾分微啞:“你若真不知,今夜就不會出現在這裏。”

蕭厲不接話。

溫瑜說:“有些東西,終是需要一個答案的,不是一直回避下去,便不存在了。”

她曾經也以為,隻要回避,隻要緘默,就可以當做什麼都沒發生過。

但那隻是她自以為是又自欺欺人的想法。

每每瞧見蕭厲的眼神,她都無比清楚地意識到,她就是用他對自己的喜歡綁住了他。

那頭狼戴上了布滿尖刺的項圈,俯首向她稱臣,她攥著他遞到她手中的鎖鏈,卻又不會選擇他。

這不公平的。

話已說到了這份上,蕭厲再無法裝聾作啞,他的呼吸抖落在黑暗中,似乎笑了笑,叫人聽不出他話中是譏誚居多還是自嘲居多:“所以,翁主這是又要趕我走了麼?”

聽見他那個“又”字,溫瑜回想二人一起經曆過的那些生死,隻覺似有一根綿刺紮進了心頭,帶起近乎麻痹的疼。

她說:“你的去留,從來都不是我能決定的,我能做的,也隻是在你無法做出正確抉擇的時候,告訴你該走哪條道。以你如今的名望和能力,去任何地方,都能被奉為座上賓,你將來若願繼續留在坪州,我自是感激不盡。但我希望,你所做的任何決定,都是為了自己的前程和抱負,而不是被兒女私情所左右。你於我,永遠都是恩人,友人,家人。”

好一陣,蕭厲都沒再說話。

空寂的夜幕裏,隻能聽見不遠處荷塘中傳來的蛙鳴聲。

溫瑜側過頭靜靜看了許久遠處風燈搖晃的湖心亭,終是道:“夜色已深,本宮先回了,蕭將軍也早些回去歇著吧。”

她走出幾步後,忽聽得身後蕭厲喑啞喚她:“溫瑜。”

溫瑜沒回頭,卻頓住了腳下步子。

夜風送來蕭厲沉啞的嗓音:“若是沒有這場山河之禍,我當上了將軍,去王府提親,你會不會嫁我?”

湖風太涼了,忽吹得溫瑜眼睛澀痛得厲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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