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弦翻塞外聲(2 / 3)

“諸位且聽我一言!”那老者壓了壓雙手,眾人頓時安靜了不少,這老將軍雖然官職不高,可資曆頗深,年輕時乃是梁王部下,七國之亂中,隨著韓安國固守大梁,後來被調到“飛將軍”李廣手下,長年同匈奴作戰,雖不是戰功赫赫,卻也是風刀霜劍中久經沙場的老將,素來沉穩,那老將軍見眾人平複下來,頓時鬆了口氣緩緩道:“諸位都是漢家驍將,如今遠離蕃國,入蠻夷之地,本就是九死一生,所幸隨著的是驃騎將軍,驃騎將軍雖然年輕,可三戰匈奴,哪一次不是以少勝多,如今漠北聽見嫖姚的旗號都是聞風喪膽,縱然是同大將軍相比,驃騎將軍怕也不遑多讓,三年征戰,未嚐一敗,這不僅是皇上聖明天佑漢家,更是驃騎將軍勇謀兼備的結果,諸位但聽軍令,奮勇沙場便是,何必胡亂猜疑!”

這一番話頓時說的眾將啞口無言,雖然心中疑慮未消,可卻沒有剛才那般躁動。

“叮”的一聲輕響,眾人心頭頓時一震,這議事金鑼一響,便是召集眾將中軍議事的號令,一幹人等趕忙端正盔甲,有條不紊地走的進帥帳中。

待得眾人分次坐定,那年輕的將軍慢慢地環視一圈,淡淡笑道:“讓諸位久等了!”

眾將齊道不敢。

那年輕的將軍輕輕叩了叩桌案道:“想必諸位也都知道漠北匈奴三王向我部集結的消息了吧!”

眾人心頭一凜,卻是不敢多言,突然一個魁梧大漢起身離座,複拳躬身道:“既然將軍已然知道,為何遲遲沒有變動,匈奴三王所部不下二十萬,我軍孤懸大漠,前有十六叛國,後有匈奴大軍,一旦稍有不慎,,,”卻沒有說下去。

那年輕的將軍淡淡地看著那人,似笑非笑道:“一旦稍有不慎便會怎樣?公孫敖將軍隻管說,不用顧忌!”

公孫敖黑臉穆地脹紅,憤憤道:“一旦讓匈奴形成合圍之勢,我軍必有覆滅之災。”

眾將心頭一顫,頓時緊張起來,公孫敖雖然是車騎將軍,可此次主帥乃是這位年輕的驃騎將軍,如此言語頗有不滿主帥調度的意思,行軍打仗最忌上下不和,一旦霍將軍以此為由,縱然問他個擾亂軍心之罪也不是不可。

眾將不由暗中為這耿直的公孫敖捏了把汗。

公孫敖也自知有些言重,可話已出口再難收回,隻得硬著頭皮躬身不動,靜等霍將軍發落,誰知過了半晌竟沒有動靜,抬眼一看,隻見那霍將軍嘴角輕挑正靜靜地盯著案幾,仿佛沒有聽見自己說話一般。

“公孫將軍歸座吧!”霍將軍突然淡淡道。

公孫敖渾身一顫,心頭雖然疑惑,卻更多是一陣慶幸。

那霍將軍慢慢起身,身材修長,玄服輕曳,慢慢踱到帳中間,眉頭微鎖似乎正在思索著什麼,終於神色一正,緩緩道:“我知諸位心中疑惑紛紛,可諸位知道此次來樓蘭的目的嗎?”

眾人一愣,十六國勾結匈奴,背盟毀約,畔離漢廷,皇帝震怒這才調集十萬漢軍,肅清亂黨,重整絲綢之路便是此行的目的,霍將軍何來如此一問?

霍將軍見眾人錯愕,頓時朗聲道:“十六國皆乃西域小國,取之不足以開疆拓土,棄之也不損我大漢威名,漢家真正的敵人乃是匈奴,隻有擊垮了匈奴,這天下才能真正太平,十六國都是孱弱寡民,攻城略地又何用十萬鐵騎?”

言罷霍將軍慢慢坐回案後,輕笑道:“諸位難道還不明白皇帝陛下的意思嗎?”

眾人頓時醒悟,出征之時眾人就已頗為詫異,十六國雖然錯綜複雜,可與匈奴這頭餓狼相比簡直同雞犬無異,皇帝何以會這般避重就輕?如此看來,當是別有用意。一時間疑慮頓消,想到朝廷早有謀劃更覺心安。

霍將軍見眾人已經平複,便笑道:“既然諸位都已明白,那就各司其職,聽從號令!”話鋒一轉,淡淡道:“斷不可禍亂軍心,如有犯者,嚴懲不怠!”

眾將見他顏色頗戾,心頭一凜,趕忙稱是退去。

待得眾人散盡,霍將軍那俊秀的麵龐慢慢凝重起來,看著那一盆跳躍忽閃的火苗,慢慢將袖中的羊皮卷展開,隻見那半尺見方的羊皮上密密麻麻地寫著許多蠅頭小字,更有許多奇異難懂的符號夾雜其中,一眼望去直如天書一般,那霍將軍修長白皙如同女子一般的手掌慢慢撫摸著那塊羊皮,將其翻轉過來,其背麵墨跡縱橫,線條肆意,初一看仿佛是人隨手塗鴉一般,可仔細看去,又輪廓清明,直給人似是而非的感覺。

那霍將軍眉頭緊皺,緊緊盯著那副圖,目光閃爍,不知在想些什麼!

大漠中的夜色最是深沉,尤其是在有月亮的夜晚。

寒風輕掠,月色如水,蕩漾在樓蘭斑駁的城牆上,東南方的角樓之中,一個單薄的人影正斜倚欄杆眺望東南那連綿數十裏的軍營,仿佛在等待著什麼一般。

月入中天,突然一個黑影正極速地在大漠中穿行,如同鬼魅一般瞬息間便掠到樓蘭城下,那人頓了下,抬眼看去正與城樓上的身影四目相對,隨即不再遲疑,身形一頓,便沿著城牆飛身而上,十丈高的城牆毫無借力之處,可那人眨眼便至,竟是個輕功絕頂的高手。

城樓上斜倚欄杆之人,看了一眼那個黑影,輕笑道:“想不到你不僅行軍打仗厲害,這功夫更是了得,怎的以前在長安城就沒見你施展呢?”

那黑影冷笑一聲卻不言語。

那人也不以為意,輕輕將鬥篷摘下,眉目英挺,麵容俊逸,極為年輕,可這張年輕的麵孔卻有著一襲如同月色一般的銀發,隨意束在背後,頗有幾分灑脫之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