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表姐的三舅原是老師，現在當了校長沒有再講課了，但是臉上不笑的時候，十分嚴肅，何木小學的時候被他的黑臉嚇哭過。
三姐妹坐上車後都沒講話，三舅也不說話，隻默默地開車。
剛過了收費站，何木從自己的書包裏掏了餅幹和牛奶，遞給後座的兩人。
“吃了，喝了。”
然後拿著餅幹問三舅吃不吃，三舅搖搖頭說自己來前就吃早餐，讓三人感覺吃點東西，從省城回老家要五個小時，吃點東西才扛得住。
於是三人吃完了餅幹喝完了牛奶，又繼續不說話了。
一路沉默，直到進了老家那邊的地界上。
三舅突然指著路旁的一棟白色兩層小樓說：“這兒以前就是老爺子上班的地方。”
何木扭頭，那棟小樓現在已經變成了住人的地方，外公上班的地方在他退休後搬到了別處。
想到外公退休，就想到了自己是在那年出生的，然後也自然而然地想起了在照片裏窩在外公懷裏的自己，想到了媽媽講過的那個推著小推車帶自己到處逛的外公，想到了和外公拍過的照片，想到上個假期離家前對外公說的話……
何木狠狠地打了幾個噴嚏，眼淚鼻涕齊飛，手忙腳亂地找紙來擦，隻是眼淚又再次流個不停，心裏揪著疼。
何木想著，疼吧，疼得多了，也就能麻木了。
三舅把車開到了二舅上班的中學，外公家的院子內外如今肯定是沒有地方停車了的，直接就停到中學的停車場。
三姐妹在中學門口就下車了，然後急急忙忙地趕去家裏。
遠遠地就聽到了院子裏傳來的聲音，也看到了掛得高高的白布，再走近些，沿路的牆邊都擺滿了花圈，走到院子的門口，人來人往，聽裏麵有念經的聲音，何木有些腿軟，不敢再走一步。
程陽已經越過她跨進了院子裏，然後就見她稍稍停頓了一下，就往屋子裏跑，何木咬了咬牙，還是跟著也進了院子裏。
院子原來很空很寬敞，停兩輛車都可以，現在放了許多桌椅板凳，有很多很多人。院子小了，擁擠了，而就在院門的左邊，那兒原本是個房間的窗戶，現在那堵牆被砸了，改成了停靈的地方。
和上輩子一樣，何木一眼就看到了外公的遺像，然後還是和上輩子一樣，何木隨後就抱住了走上前來的何媽媽，兩人抱著流眼淚，相互沾濕了衣服。
好容易止住了眼淚，何媽媽讓何木去看看外婆，何木進了外婆的房間，房間裏擺著沙發椅子，現在坐滿了人，都是來看外婆的。
外婆靠著床頭給她堆起來的靠枕上，整個人好像小了一圈。
何木沒敢再看，上輩子也是這樣的，外公剛走，外婆整個人都瘦了，從正常的一百斤直直地瘦到了七十多，葬禮剛結束沒多久，就住院休養去了。
何木放好了自己的東西，戴好了孝帕，又吃了點東西讓肚子等會兒不會難受，就去接替了大舅跪經。
沒一會兒，程陽程秋也都過來了，三姐妹默默地跪著，何木低著頭，不去看上方那張照片裏微笑著的外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