貝利不記得他是否看見過門,但他隱約地感到這種“門”人類最會利用。人類在遇到突然變故的時候,首先想到的總是他們的家,那個有著“門”保護著的家。貝利不知道那個“門”裏究竟隱藏著什麼力量,但他知道,人類隻要進了那扇“門”,任何獸類,就休想再對他們采取任何進一步的行動;否則,隻能自取滅亡。不過,想到人類,貝利自然而然地就又想到了紅中帶青;想到紅中帶青他就仿佛看見紅中帶青在見到他的那一刻,慌忙地退進屋去,伸手關上兩扇“門”。其實,他不會貿然地去襲擊紅中帶青的,尤其是在他有準備的時候;盡管他對紅中帶青恨之入骨。但他知道人類的厲害。這藏北高原上所有的動物不怕他們狼的幾乎微乎其微,除了眼前的這兩隻虎,再就是人類了。
人類不怕它們狼。
想到這裏,貝利情不自禁地打了一個寒顫。而這一打,使他的意識,又回到了他的身上。
這時,風吹得更厲害,刮得更有勁了。剛才還在那紅紅著的太陽,這會兒,卻變得白白地,慘慘地,有點混沌地與那些霧狀的飛雲同流合汙了。
這很好。
老虎不知是躺得太舒服還是因為前一陣為夠小麋鹿夠得辛苦了,現在,竟然打起了呼嚕;而且那呼聲,讓在下風頭的貝利聽得一清二楚。
這很好。
樹葉與草莖在風中微微地抖動著,發出簌簌的聲響;不遠處的樹上有鳥巢的氣息……還有,還有那條就藏在前邊石縫間的小麋鹿的誘惑,也似水一般地流過來。
這很好。
然後,貝利警惕地四下張望,轉動耳朵,擴張鼻翼;接著,他作出了一個大膽而謹慎的決策:他要虎口奪食。
9
貝利輕輕地出了荊棘叢,將身體的各個部位都調整成富有彈性的弧狀。這樣,便於把他每一個步驟和活動的聲息減少到最小。它邁步了。一步一步,隻揀碎石踩,而不踩草葉。碎石是硬的,發不出聲響,而草葉踩上去,有一種輕微的“吱溜”聲。他將自己的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到每踩著的一塊石頭上腳掌的感覺,既要踩穩,又要不至於發出一絲聲響。
近了,近了,石縫就在前麵了。
二十米,十米……五米,終於,貝利如影子般地閃進了石縫。
閃進石縫的貝利偷眼看了一下就在他頭頂上的兩隻老虎。此時,這兩隻動物至尊卻作夢也不會想到,一隻狼,竟敢膽大到包天地鑽到它們眼皮底下要奪回那條它們夠了半天也沒夠著的小麋鹿。見老虎毫無覺察,貝利一口就準確地叼住了小麋鹿的一條前腿,然後,一昂頭,將小麋鹿提空,接著,又影子似的退出了石縫,如去時一樣,小心翼翼地踩著碎石輕輕地回到了那片荊棘叢。他打算就在這兒,離老虎僅幾丈遠的地方,把小麋鹿吃掉。饑餓已使他再也等不及將這條小麋鹿叼到一個更安全的地方去了;幾天沒進食的腸胃,一見到這條小麋鹿,早就一陣陣興奮得痙攣開了。
而此時,太陽已完全被雲給俘虜了,一點兒光也沒有,隻是那麼一個圓,慘慘白白地掛在天空。
沒有了太陽的照耀,風越發地張狂起來,由原來的吹,刮,到了現在的帶著口哨地在樹尖上嘯叫著。
這一切,都為貝利的這一次進餐,儲足了氛圍。
可是,就在貝利準備下口熟練地撕開小麋鹿的肚子時,意外卻仿佛與他過不去似地,再次發生了……
10
貝利利用了風,從虎眼皮底下奪回了他的小麋鹿,但是,風也害了他--一群狼,不知什麼時候,在他的下風頭,逼近了他;而他竟然一直渾然不覺。直到他張開口要去咬開小麋鹿的肚子時,在那一低頭的無意一瞥中,他看到一個個與他長著一樣毛色,也如他剛才偷回小麋鹿時一樣輕手輕腳的狼,正向他包圍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