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9章(1 / 3)

第九章 劃火柴

如是,很容易能察覺氣氛的不對頭。自從把律生留下三人聚餐開始,即使回複往常間的生活,司詩依舊能從跟陳子修相處中找到微妙的改變。

例如話某程度的讓步妥協,或者是說默許某些事的發生。

海白闖進公寓的時候,司詩跟陳子修正嚴格地執行例行休息日聚餐,窩在家裏哪裏也不去,研究食譜從早到晚,吃個開懷。

前後不過是幾分鍾的事,司詩離場到陽台留給他們私人空間談話。她盡可以忽略這件不起眼的事,可偏偏他們每一句話都清清楚楚地入侵她的耳膜,在腦中刻畫出印記,好等來日查考。

還沒時間讓她喘過氣,到她發現陳子修回家時間出現異常時,方驚覺陶桃早有行動。

河道下遊近海處有幢商業大樓,頂樓私人俱樂部下,有間評價不錯的越式海鮮餐廳。店麵裏總是滿滿地擠滿人,排隊輪候的人亦不少,因沒設特別貴賓廳,所以不論客人身份高低,堂食全在同一個廳。

在雜誌上看到店麵介紹,司詩一眼便被店裏的裝修吸引,早打電話訂了位,本想給個意外驚喜,邀請陳子修進餐,可遇上當天他另有約,唯有改為律生的感謝宴。

點好菜,在上菜前的間隔,客人可自行品嚐主櫃台上擺放的開胃小菜或地道小吃。

司詩用托盤裝兩杯鮮榨油梨汁和兩隻小碗,一份放到律生跟前。他一看碗裏的屈頭蛋,霎時皺起眉頭,不滿地瞧她歡快地把桌麵上的瓶瓶罐罐翻了個遍。

薄荷葉上,已孵成形但沒長毛的小鴨,被蛋白卷縮定成蛋形,再配以特製的湯汁裝在碗中。任憑顧客喜好可以添加酸木瓜片、醃薑絲等調味食用。

律生吃不下,見司詩吃得津津有味,難以接受這美味。見他不懂享受,她亦不客氣地連帶他的份一並接收。

“陳子修大學讀什麼科目?”她問。

“工商管理。”律生喝油梨汁,味道也覺怪怪的。

“他不是在製藥公司上班嗎?這個專業不相關啊……”她不懂,起碼工商管理前麵掛“藥品”兩個字才配得上製藥公司員工準入門檻。

“他到製藥公司上班也不過是這近大半年的事,之前在汽車公司上班。”律生解釋,但沒說他中途轉到法學院,是法律專業先畢的業。

“哦……”司詩點點頭,用她三流學校畢業的頭腦算了一下,陳子修在汽車公司上班時,她在當書店店員差不多,難怪陶桃時間掐得精準。

“詳細情形你可以問他本人。”他說,舉杯特意朝斜上方的桌位點了點。司詩不解望向他,一臉茫然地轉頭又一臉喊冤地轉回頭。

“我不是跟蹤他。”她可以出示預定號作證,她半個月前預定的位子。

“他跟蹤你。”律生笑話道。

司詩不齒地訕笑一聲,不去搭理。不是她跟蹤他,也不是他跟蹤她,是跟他一起的那位……“不要提跟這頓飯無關的事。”

穿奧黛的女侍應把菜端上,司詩埋頭在菜肴中,不去刻意掩藏,硬著頭皮大大方方地享用大餐。

兩桌直線距離隻隔一桌,司詩能準確無誤地接受到來自斜後方的目光集中在背後,掠過右肩甚至能從側臉瞅到她的窘態。致使她的右手不能拿筷子,免得手抖讓他們發現。

他們的談話聲在一片壓低的吵雜中依舊能細碎地傳到她耳邊,勉強猜得出他們的話題所在。那些字眼、語調令她不安,尤其陶桃在左近更教她備受威脅。

“不舒服?”律生問,見她臉色蒼白,想想伸手探了探她的手。那邊陳子修有些激動,動作太大牽扯出的聲音格外刺耳,陶桃拉下他,討好地安慰。

“不要躲。”律生勸道,拍拍她的手背。“喜歡卻不爭取,可是會白白便宜了其他人。”

司詩拿起小勺,舀起熱湯,一口口地喝下,表麵看不出異樣但感覺像是在鬥氣。“不要說話不要理他們,靜靜地吃完這頓飯後回去。”

整頓飯吃了大概一個小時,像打了一場激烈無硝煙戰。取車時,兩方又再遇上,陶桃望陳子修神色凝重地看迎麵而來的司詩,再瞄極力鎮靜的司詩,看他們形同陌路地錯身而過,各自進入不同的車裏。

兩輛車駛了一段相同的路,在上高架橋的分叉上分開——雖是目的地不同,卻透出一股對峙較勁的沉默。

司詩比陳子修更早回到公寓,他回到家時,她正在沙發上看深夜劇場。

他們不約而同地不去談晚上吃飯的事,像是什麼也沒發生般。各道一聲晚安,各自占據床的一方睡,同床而異夢。

司詩伸手拍滅床頭燈,鑽到被卷中。

“啪”的一聲帶出的力道,似在房間內回響不止,又如在宣告著硝煙的開幕。

暗下光線,借著天窗傾瀉而下的柔光,照出陳子修若有所思的臉孔,眨眨眼,翻身背對身後人。

司詩不懂律生是從哪裏看出陳子修是喜歡著她的。她隻知道喜歡一個是什麼感覺,但卻搞不懂被人喜歡著該是如何的滋味。

起碼被喜歡比喜歡要來得幸福吧?

若是被喜歡還如斯難受的話,那她寧願是不要被喜歡。

在陳子修的默許中,司詩跟律生碰麵一起吃飯的次數增多。他沒有再多過問,這讓司詩有點不習慣,可陶桃會否在他身邊,所以……

她絕對有理由相信陶桃會找各種借口離間,隻因陶桃就是控製欲強的人,總想控製別人按照自己的意思走,眾星拱月地圍著自己轉。

事實證實這並非司詩單方麵的猜想。

周末晚上,司詩出去逛了一下書店想買幾本書打發時間,回來順便去了趟超市買些零食存倉,於是回到公寓時,時間有點晚。

屋裏的燈早亮著,司詩習慣抬頭看書房,通常陳子修會在書房裏處理郵件,但這次沒看到人。空蕩蕩的大廳裏忽地讓她心底滑過一股不好的預感,就像是回到家沒發現不對勁卻感覺糟糕,而其實已遭爆竊般。

她把東西放在門邊,下意識地豎起耳朵捕捉可能存在的細微聲響。

果真有陣嘶嘶的聲音若隱若現傳到耳邊,司詩輕手輕腳地追尋聲源,越靠近廚房,聲音越大聲。她旋開玻璃門,把裏麵的陶桃嚇一大跳。

“你這個時間在這裏幹什麼?”司詩蹙眉,語氣相當不悅,像是質問般。

“我也想問你。”陶桃扯扯嘴角幹笑,眼神卻銳利地盯著司詩。頓了頓,她涼涼地說:“是跟那天在餐廳的男人見麵了?小心點啊,你的老公大人找人盯著你們呢。”

司詩聽得出她的意思,瞥見她手中拿著的骨瓷杯,半眯眼問:“擔心我還是威脅我?”

另一隻與陶桃配成一對的骨瓷杯被精心放置在櫥櫃架上,是律生特意叫到英國出差的同學買回來送給他們的結婚禮物。

陶桃手中明明拿的是司詩的杯子,但司詩卻覺得她是通過某個象征在警告。

“都有。”她挑明立場,大方應道。“誰叫我千猜萬防沒料到會出現另一個人,你跟他感情不錯啊。”

那晚出現的律生教陶桃震驚,完全沒料到有那麼一個人,難怪她不屑陳子修。

“我拿這個杯子很重要嗎?瞧你緊張的,”陶桃拎起杯子細看,在燈光之下杯身剔透,跟台角磕磕,聲音清脆。“放心,我不會磕壞的。萬一磕壞杯子被人說成是離婚的凶兆,我很難解釋……”

又來了……司詩抿唇,不曉得為何她總喜歡擺一副高高在上的樣子嘲弄不如她的人。

“把被子還給我。”司詩冷冷地說。她跟她,豈止是簡單一個骨瓷杯的事?

“憑什麼?”

“憑這杯子是我的!”

“但他不屬於你。”陶桃喜歡看司詩挫敗的樣子,用食指勾著杯耳晃晃。

“你到底想怎麼樣?”司詩恨恨地瞪她。“要我道歉還是感激你?我告訴你,我受夠了!對,我是喜歡陳子修,那怎麼樣?是不是要我跪下來求你高抬貴手放過他,不要喜歡上他,不要對他的心意有任何反應,求你大方地把他讓給我?”

司詩跟在他們身邊,看陳子修像個傻瓜地喜歡著陶桃,圍著她打轉;為了博得與她獨處隨時可以拋下自己一個人在大街上,容不得有她的一句壞話;在他得不到又想要人頂上做替身……

“我說過你可以喜歡他……”

沒錯,司詩該是感激陶桃沒給她一個有錢老頭子做目標,而是找了陳子修;她的確是因為陶桃才跟陳子修這類人有的牽連,不然她這一輩子也不會跟他有任何交集,但——

“我要喜歡誰有我的權利,不是要你點頭說可以才可以喜歡的。”不是陶桃準許她喜歡上陳子修,她才喜歡他的,所以不要擺出一副施舍的嘴臉。

她從認識陶桃那刻開始就沒有意思附和,隻是剛好大家追求的品味相近,喜歡過同一個人。她亦沒意思因自己不如陶桃而忍讓,等陶桃說不要才有所行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