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步,他終究沒有邁出,他愣愣地自己將師兄的手掰了下來,那聲音清脆,就像拔蘿卜一樣。

他艱難地回頭,卻見師兄的臉上如同剛才那人的臉,發著森森的笑容,牙齒咬得咯咯響,未等他反應過來,他的手已經攀上自己的脖子,鋒利的指甲插進他的皮膚裏,像是要生生地將他的腦袋擰下來。

他的意識開始散渙,手中長劍“哐當”的一聲掉在了地上,鼻間的呼吸仿佛被什麼東西吸走,整個身子搖搖晃晃,就在下一瞬便要倒下去時,眉間突然一股清涼,帶著一種莫名的濕潤。

脖子上的束縛很快便被掙脫,他猛地睜開眼睛,卻見方才還露著牙齒笑的師兄麵目突然變得猙獰起來,拖著僵硬的身子便要撲向來人。

雪地之中,卻見那人穿了一身黑色的鬥篷,臉上一塊黑色方巾遮住麵容,隻剩下一雙奇大的眼睛,不消說,此人便是常杉。

不同於赤茗道長,從她到後花園時,她便覺得不對勁。

別說四處連一絲陰氣都沒有,就連這個剛剛慘死的丫鬟,身上卻無半死怨氣,而她眉間那一滴血看著更讓人覺得心頭一跳。

後來,李正章命這兩名弟子將屍體埋在山上她便悄悄跟了過來,因為還不清楚天懷山莊究竟是敵是友,她也不敢暴露身份,畢竟若是天懷山莊聽命於何驚洛,自己就算是自投羅網了。

但她也無法對著這兩條人命視若無睹,卻沒有想到,這邪祟雖身子已經被撕得七零八落,居然能夠強行躲過活人的身軀行凶,她若晚來一步,這兩人的靈魂便可能被這邪祟吞噬,然後成為行屍走肉。

想著的時候,她已在另一人身上迅速點了幾處,他薄弱的呼吸似乎又變得充盈起來,他不由大喜,卻聽見常杉道:“快走,回山莊裏麵,這件事情不能告訴任何人,包括你的師傅!”

他還沒來得及回答,常杉已經從袖中抽出匕首,身子輕盈地跳上一旁的樹枝,像是不怕疼一樣,將自己的手掌狠狠劃破,鮮血抹在一張黃符上,將那黃符拍在了師兄的腦袋上。

一陣低沉的聲音傳來,那字符他卻是一個字也聽不懂,但他清楚地看到,師兄僵硬的身子緩緩變柔軟下來,猙獰的目光也變得溫和,最後,軟趴趴地倒在了地上。

常杉依舊動作不停,她抽出更多的黃符,手臂一展,那些黃符立即整齊地鋪列在她麵前,鈴鐺她沒有帶在身上,隻能用自己的鮮血抹在黃符上,控製著那邪祟,她正潛心禦敵,卻不想四處剛才還肆意遊蕩的怨氣頃刻之間,突然消失了。

常杉一頓,隨即用雙手抹了一下眼睛,再睜開時,依然空空如也。

那就是是個什麼東西?!

常杉不由微惱,但她知道現在急也沒有用,現下隻能先回山莊再說。

想著她已從樹梢上跳下,這才發現,剛才那人居然還沒有走,扶著他的師兄正一臉驚奇地看著自己,“你是…赤茗道長的弟子嗎?”

常杉正想著應該怎麼解釋自己的身份,他這話一出,她立即接道:“正是,不過我師傅不知道我下了山,若讓他知道我貿然出手肯定會責罰我,所以方才的事情,你可以替我保密嗎?”

那人忙不迭地點頭,隨即擔憂道:“師兄他...”

“你不用擔心,我已用黃符將他的魂魄拉了回來,隻是剛才他的魂魄被分開來,現在重新聚集需要一些時間,明日應該就會醒了。”

那人不由大喜,不停地跟常杉道謝,常杉不痛不癢地回答著,在臨進大門之前,她回頭看了一眼山腳下。

雪依然在下,寒風卻靜止了,整個天懷山白茫茫的一片,如同,沒有生命的死墳。

翌日午時。

李正章命人在那高台上放了一張巨大的八仙桌,上麵紅燭,朱砂,桃木劍,黃符,公雞,黑狗血一應俱全,赤茗身著一襲黑白參半的道袍,頭發用一根木簪高高束起,兩道濃密的眉毛此時微微抿起,時辰已到,他大手一揮,幾名弟子已舉著道旗上台,一場浩蕩的儀式,正式開始。

顏墨趴在窗邊看了一會之後終於忍不住打了個哈欠,說道:“這老道士行不行的,做個法弄得跟什麼似的,瞧他那動作,嘖嘖嘖,真醜。”

常杉正在桌邊查著書籍,聞言不由覺得好笑,抬頭看了他一眼,淡淡道:“做法是用來降除邪祟的,又不是耍戲法,哪有好看不好看的道理。”

“我覺得你做法時就挺好看的啊。”顏墨說話間已經一股腦跑到常杉跟前,“咦,杉兒,你那個鈴鐺呢?怎麼沒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