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廝臉上是一副憨態可掬的笑臉:“那賤婢昨夜在院子裏跪了一夜,今早被人發現身體僵了,她被凍死了。”
風從窗戶吹進來,吹進了他骨頭裏。
他手中的茶杯掉在了地上,摔的七零八落,就如同他的一顆心,再也粘合不起來了。
他失去了小桃兒,也失去了快樂。
即便以後放浪形骸,遊走於各色女人中間,也尋不到那份快樂了。
他是個罪人,死後該下地獄。
這麼多年過去,他找到了小桃兒的骨灰,將那骨灰瓶擺在床頭,沉浸在無法自拔的痛苦和悔恨裏。
這樣的人,已經沒有了心,沒有了靈魂,家中長輩迫使他娶妻,最後,他受不住,臨陣脫逃了。
天南海北,他抱著小桃兒的骨灰瓶,可以去往任何一個地方。
隻是沒想到,他坐船都要出江南了,卻被二嫂給攔住了。
“二嫂!”
賀玉棠咬牙切齒。
賀二娶了如花美眷,兒女成雙,他卻半生孤苦伶仃,他見到白芷,哪裏會有好臉色。
“你就這麼跑了?”
白芷對賀三的懦弱持之鄙夷。
“你隻記得死去的小桃兒,卻不記得活著的黃婉珍了?”
“誰是黃婉珍?”果然幾年過去,這個浪蕩子早就把黃婉珍拋在腦後了。
白芷替黃婉珍不值。“她為了你離家出走,孤零零的生下你們的孩子,又孤零零的拉扯孩子長大,現在孩子都三歲了,還沒見過爹爹。”
賀玉棠腦子裏慢慢浮現一個模糊的人影來。
“哦,是她呀。”
黃婉珍身上那股怯弱的性格,像極了小桃兒,他玩女人可不是隨便玩的,每一個女人身上都會有某些地方和小桃兒相似。
聽到自己還有個孩子,賀玉棠覺得不可思議。
“我的私產大部分都留在了賀府,你把我的私產都拿出去,交給黃婉珍,就當是我給她的補償。”
白芷氣的想打人:“黃婉珍又不圖你的財,她隻想要你這個人。”
賀玉棠更覺得荒謬:“可笑,我與她隻是露水姻緣,當不得真。”
“可她當真了。”白芷不想與他多費唇舌,直接叫小廝把他綁回了南陵。
怯懦的黃婉珍拉著孩子的手,坐在幹淨的宅院裏,等著他的出現。
這麼多年,她不知道是如何忍受那些寂寞的,隻能掏出他們互相交換的手帕,以慰相思之苦。
當賀玉棠被捆來這個宅院時,看到的便是她絞著帕子,垂著腦袋,坐在棗樹下,咬著唇。
一抬頭,看見了他,忽然捂住臉,又慢慢放下,澄明的眼睛裏水霧彌漫。
賀玉棠撇撇嘴,真可惜,她的模樣和小桃兒一點也不像,也就是這樣的性情有些相似。
眼睛一轉,看到那個有一雙圓溜溜眼睛的男娃娃,二人大眼瞪小眼。
賀玉棠轉身想要走。
白芷在背後踹他。
“你還要自我感動多久,小桃兒都死去多少年了,你怎麼還是走不出來,現在活生生的人,就站在你麵前,難道比不過一個死人嗎?”
賀玉棠不想撒謊:“我的心空空蕩蕩的,早就失去了喜歡人的能力,強行要我與她在一起,也隻會成為一對怨偶,我不會喜歡她的,包括她生的孩子。”
說話時,眼睛淡淡的掃過了黃婉珍母子。
白芷看向黃婉珍:“如何,現在你死心了沒?後悔了沒?為這樣一個男人,搭上你的一輩子你覺得值嗎?”
黃婉珍青白的嘴唇動了動。
“不後悔。”
輕輕的。
賀玉棠的話很傷人心,也讓她知道,跳了黃河,撞了南牆是何滋味。
“三郎,你的心碎了,沒法喜歡人,但是我的一顆心是完整的,我把我心挖出來,獻給你,由我來喜歡你,好不好?”
她是那麼卑微,白芷不忍去看她,拿著帕子掩住了眼角。
賀玉棠眼眶滾燙,淚水凝聚,卻沒有掉下來。
是他一葉障目,自甘沉淪,賀二的光芒就在那裏,並沒有掩蓋他的光芒,是他嫉妒,是他嫉妒……是他的錯。
他不能再繼續錯下去了。
雖然不知道自己有什麼地方值得黃婉珍喜歡,但是既然她喜歡,那便讓她喜歡吧。